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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欠债

村子又偏又小。

  历代村长都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江青山也是一样,不过他年轻时,曾经去城里专门学过医术,会辨认普通的药材。

  靠着这项本领为村子开辟了一条财路。

  平时村民采了什么药,都会放在江青山这里,等积攒到一定数量,再由他进城去卖,回来的时候,钱再分给大家。

  耳濡目染。

  江映渔也会一点普通的医术,在那少年被搬回来后,熬了驱寒取暖的药,给他送去。

  厢房。

  “呀,你醒了?”

  她刚一开门,便见刚才还晕在床上的少年,现在正扶桌而立,衣服半湿不干,黏在身上,四目相对,着实有些尴尬。

  动作快速的把药汤放下。

  转过身。

  手指了指床尾,开口提醒道:“那有干的衣服,你先换上吧。原本是我父亲穿的,可能有点大。”

  “仲芷蕊?”

  “什么?”

  江映渔听他嘟囔了一句,似乎是人名,却没大听清,于是皱了皱眉,耐下心问道:“公子刚才是在叫我吗?”

  “哦,不是。”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

  少年声音清亮,语气含笑,解释道:“姑娘的相貌,与我一个故人很是相似,刚才乍一看,还以为是那个故人呢。”

  听到这个解释。

  江映渔忍不住撇了撇嘴。

  俗套的搭讪方式,她当初跟着父亲去城里卖药材,因为相貌出色,惹来不少调戏,而调戏她的人中,大部分人都说过类似的话。

  因为对方相貌而生出的好感顿时消散不少。

  没等多久。

  少年已经换好衣服,打了不少补丁的破旧布衣,穿在他身上,却别有一股磊落洒脱的意味,冲江映渔行了一礼,道:“在下沈溪亭,多谢令尊救命之恩,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江映渔。”

  她回答之时。

  沈溪亭的目光仍在她脸上停留,江映渔未等恼怒,却见对方神情坦然,略带探究,与以往进城时遇见过的登徒子全然不同。

  见此。

  江映渔摸了摸脸,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急忙问道:“公子真的有一个与我很是相似的故人吗?”

  “哦,不是。”

  沈溪亭捋了捋衣袖,一脸抱歉的说道:“刚才是我唐突了,现在回想起来,姑娘与我那个故人,只是年龄差不多,我又刚刚醒来,一时眼花,就看差了。”

  “原来这样。”

  江映渔语气有些失落。

  暗自嘲笑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巧,捡到了一个人,就以为能找到自己身世的线索。

  理了理心情。

  她目光在沈溪亭脱下的湿衣服上一转,料子是上好的丝绸,云纹绣的也十分精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此人出身非富即贵。

  总之绝对离小泥村很远很远。

  回想起上午时,江田雪的大哭大闹,还有继母对自己敲打,江映渔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不知沈公子——”

  “敢问江姑娘——”

  两人同时开口。

  沈溪亭顿住,示意她先说,江映渔心中有了打算,着急确定,于是也没有客气,直言道:“不知沈公子家住何方,我送你回去如何?”

  话音刚落。

  沈溪亭一愣,随后客气却疏离的笑了笑,垂下眼帘,并没有立刻应答。

  心中暗暗可惜。

  能在穷乡僻壤之中,找到十六年前丢失的未婚妻,本来以为是段缘分,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幽兰生于穷乡僻壤之中,心境早已改变。

  若真如此。

  这段姻缘是福是祸还不好说,自己不能过早的暴露身份。

  确定这一点后。

  沈溪亭眼睛一闭一睁,再看向江映渔时,已是泪水涟涟,眼神绝望,俨然一副被勾起了伤心事的模样,哽咽道:“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啊?哦!不好意思。”

  江映渔乍一听还不明所以。

  但联想到这人明明容貌俊美、衣饰华贵,却从河里被人救起,失足的可能性不大,那么要不然是自尽,要不然就是被其他人害了。

  再一听他说这话。

  看来是自尽的可能性比较大。

  果然。

  沈溪亭下一秒伏在桌子上,脑袋埋在胳膊里,泣不成声的说道:“我父亲赌博,手气不好,家产全输进去不说,还倒欠了八万两银子,他服毒而死,我母亲带着我,孤儿寡母的活不下去,便约定一起投河。你们救我上来干什么,我还不如死了呢!”

  说到伤心处。

  他仿佛癫狂了一般,往地上一躺,便打滚便嚎哭道:“让我死了吧,父债子偿,欠了八万两银子,我可怎么还啊?”

  事情一下变得失去控制。

  江映渔也被这八万两银子吓着了,毕竟父亲供方安唯读书,一年的束脩也不过二两,八万两,都能供出几千个读书人了。

  不过人命关天。

  她这时候也只能捡好听的话说,手忙脚乱的蹲下,劝道:“银子哪儿有命重要啊?再说,你是救上来了,你母亲呢?她跟你一块跳河,总不能一死一活吧?”

  遭了。

  编话的时候没注意细节。

  沈溪亭心里“咯噔”一下,随即便想出了应对方案,起身便要往桌角碰去,撕心裂肺的喊道:“你说得对,让我随我爹娘去了吧!”

  “哎!”

  江映渔一把拽住他。

  有些头大的说道:“你母亲说不定被冲到了别处,说不定还活着呢?退一万步,就算令慈出了什么意外,你作为儿子,难道寻回母亲的遗体,让她能安心下葬?”

  她一番劝说。

  总算让沈溪亭冷静下来,盘腿坐在地上,抹着眼泪道:“你说得对,可是,可是我欠了八万两银子,哪儿有钱买棺材啊?”

  “你先住下,过段日子再说,这里偏的很,赌坊的人肯定找不过来的。”江映渔安慰完。

  “砰!”的一声。

  屋门忽然被人推开。

  江青山站在门口,拧着眉头,脸色铁青的看着沈溪亭,沉声问道:“你欠了赌坊八万两银子?”

  本以为是谁家想不开的男娃。

  却没想到是个赌徒,还是个欠了八万两银子的烂赌鬼,早知道这样的话,他救人不如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