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剥离

17岁，莫绯的17岁是血色的。

　　因为那一年莫京衡死了，坠楼自杀。与莫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场景不同，莫京衡坠楼的模样不是趴着的，而是躺着的，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口鼻缓缓渗出，一双眼睛错愕地睁着，没有了光彩的瞳仁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

　　而就在那仅仅半年之前，莫绯度过了自己17岁的生日。生日当天，父亲送给了她这块手表。又过了一段时间，莫京衡在一次中午吃饭的时候，向莫绯介绍了丁鸣鸣。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他送给女儿手表显然有讨好的意味，而介绍丁鸣鸣，又是在暗示莫绯以后生活将要出现的改变。她生命里会多出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做丁鸣鸣。莫京衡用这两个举动为未来铺垫了道路，虽然并不完美，却路径明晰。然而，仅仅过了半年而已，一切便急转直下。

　　莫绯总是很难理解自己在那半年时光里经历的种种。莫京衡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在明明做好了一切规划的时候选择将一切终结，并且是以那样激烈的方式。

　　莫京衡的死状太过残酷，更加残酷的是莫绯17岁的整个的人生，残酷到她甚至都不想去回忆。而左手腕的这块手表，似乎也沾染了父亲的一滴鲜血，成为她与那段历史的仅有联结。

　　她努力忘掉许多事情，却还是一直戴着它。它成为自己手腕的一部分，化作了另一层次的皮肤。而它在告诉莫绯时间的同时，也读取着她的脉搏，提醒着她那段过往。

　　有时候莫绯也感到疲惫，也觉得左手腕异常地沉重。她甚至宁愿拿出手机来，也不愿从这个表盘上读取时间。

　　抛弃，不舍；留下，又令人疼痛。

　　说实话，如果有这样一个合理的机会，让她能够最终作出割舍，莫绯在感到惋惜的同时，也会体验到几分轻松。

　　这手表是莫京衡送给她的，而丁鸣鸣又是父亲人生中爱过的最后一个女人。用这块手表帮这个女人抵去一部分债，看起来再合理不过。

　　于是，莫绯把手表交了出去。

　　原价4万多的表，还是很有吸引力。

　　债主中的一个，也就是形象特别猥琐的那个立即一把夺了过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手表，总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似乎想要看出“2万8”的意味出来。其实稍微了解这个牌子一些的都知道，莫绯报2万8真是便宜他了。有好些手表经典旧款往往会越存越贵，莫绯的这块虽然不在此列，但也绝对保值。

　　只是莫绯也担心：也不知道丁鸣鸣到底欠了多少，这块手表够不够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