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novel

第三十九章 相遇

莉蒂西娅觉得自己的肚子和脸火辣辣的,就像是被火烧着一样。

  她虽然是奴隶,但从没有遭到过这样的对待——由于是半精灵的缘故,想要卖出好价钱,身上可不能有伤。因此哪怕惩罚,奴隶主们也会采取比较“温和”的方式,比如关在小黑屋里饿上几天,而不会做出暴力的行为。

  因此,这种感觉很陌生,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竟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但是整个身体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她双眼圆睁,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法动弹,名为惊恐的情绪逐渐侵袭了大脑。

  莉蒂西娅张了张嘴,庆幸她的伪装还没有暴露,否则自己的处境,恐怕比现在还要更加糟糕。

  后悔么……

  的确,莉蒂西娅的心里充满了后悔,她多么希望今天没有遇到那个受了伤的大个子女人,这样自己或许永远不会引起混混头子的注意。她也想起了女人的忠告——“如果不想惹来麻烦,就离我远点”。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这名女人不仅仅是个受伤者,她的背后更有着大的麻烦,自己一旦接触,便会惹祸上身。而这三名混混,显然就是被这个女人引来的祸患。

  但如果再来一次,莉蒂西娅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按理说以自己的经历,同伴的死亡,尤其是那些苦力奴隶,她也见得不少了,早应该已经漠视生命。但当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飞速流逝,而自己又似乎有能力做些什么的时候,她依然找不到避而远之的理由。

  或许,这只是软弱的表现吧……

  莉蒂西娅心想。

  毕竟她从未觉得自己有多坚强。

  然而,准备接受狂风骤雨般毒打的莉蒂西娅忽然发现,在脸上挨了这一拳之后,就仿佛没有了后续,周围也早已听不见大胡子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而是变得安静到诡异。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然后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只见这三个混混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站在原地,其中一人甚至还作出着朝自己抬手的动作,但他们的脖子上各自出现了一道血线,脸色通红,仿佛被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紧紧缠住。

  他们无力挣扎,也说不出话,只能浑身发抖,其中一人的裤裆很快就散发出臭烘烘的热气。紧接着,包括铜须卢卡在内的其余两人,也做出了同样的事情,又拉又尿了一裤子,同时嘴里还往外吐着白沫。

  没多久,他们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直到这时,莉蒂西娅才发现,自己身后的杂物堆里,传来了轻微的动静,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浮现处来。

  正是那个神秘失踪的女人。

  她一直就藏在自己旁边。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莉蒂西娅有种想要痛哭出声的冲动——刚一放松,被揍的地方就开始疼了,疼得要命。

  不多时,一只布满老茧的、粗糙到不像是女人的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莉蒂西娅痛苦地抬起头,只见高个子女人正在看着自己,神色中有种耐人寻味的色彩。她的腹部仍然在渗血,但早已没有了刚才的虚弱,身体表面更是覆盖着极为黯淡的光芒,在昏暗的窝棚里显得格外醒目。

  莉蒂西娅接过这只手,被搀扶了起来,在两只手触碰到的那一刻,仿佛有一股微弱的暖意从这只粗糙的手上传来,直接进入了自己的体内。紧接着,来自五脏六腑那错位般的疼痛,以及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都仿佛被冲淡了许多,至少她重新获得了一些能够行动的力气。

  莉蒂西娅没有注意到,在同一时间,这名大个子女人的脸色格外苍白,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的脸色很快恢复了些,出声问道。

  “利迪亚。”莉蒂西娅说出了自己的化名,虽然和真名比起来只少了一个音节,但至少听起来像是个男人的名字。再加上她沙哑的声音,经过训练之后,已经几乎听不出女性的特征,因此这名高个子女人似乎同样没能辨别出她的真实性别。后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松开了手。

  “为什么要救我,你不知道这种事情很危险吗?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受伤的陌生人,应该好好想一下贸然施救的后果才对吧。”女人的语气有些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无奈,“你差点害死自己,知道么?”

  莉蒂西娅不敢直视她的眼,只得小声道:“我没考虑那么多……你没事了?”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只是想到追杀我的人恐怕极难对付,不得已只好在这里冥想调息,好为战斗积攒能量。”女人冷哼道,看了看地上三个样貌凄惨的家伙,又仿佛自言自语,“没想到他们派来几个混混来找我,真以为我已经不行了么?还是说,出现了特殊情况,自身无法出面,只能让小喽啰出马?”

  莉蒂西娅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但自己刚才却被吓得手忙脚乱,一时间有点不太高兴。

  她幽幽道:“原来你不会死啊……你早点告诉我,不就行了。”

  “谁说我不会死了。”女人笑了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要是没有你的帮忙,刚才那就是我的临死反扑。我原本是计划能杀一个是一个的,是你帮我延缓了流血的速度,才让我能活到现在。”

  “那你现在没事了?”莉蒂西娅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我已经快油尽灯枯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能聚集起斗气,等持续时间一过,我就原形毕露了。”但女人说着这话的同时,并没有感到感到绝望,而是充满庆幸,“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那群人居然放弃了亲自对我的追杀,这就说明我还能活下去——利迪亚,我现在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可以治好我伤,而且环境比这里好很多,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莉蒂西娅下意识摇了摇头。

  “你可要想好了。”

  女人指了指地上三个被勒得昏迷的家伙,而造成这一切的工具,正是莉蒂西娅买来的缝合线:“我没有杀死他们,这不符合我的行事准则。除非你动手把这些家伙干掉,让他们永远闭嘴,否则等他们醒来,我可以保证你马上就大难临头。我知道这一切对你都是无妄之灾,但很可惜你已经和我扯上了关系,那些人可不会考虑我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不会强求,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希望你今晚就能连夜离开特里底斯,再也不要回来。”

  莉蒂西娅有些左右为难,终于还是吞吞吐吐道:“离开特里底斯,办不到的,我……我没有钱。”

  “巧了,我身上也没有。”女人笑道,“所以跟我走吧,你是我的恩人,我总不能看着你因为我而遭难。”

  莉蒂西娅还是有些犹豫:“这……”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你看我像是坏人吗?”女人指了指自己,那张充满英气的脸虽然苍白,但隐约可见几分正气,怎么看都不像是贼眉鼠眼的反派。莉蒂西娅不由得相信了,犹豫着摇头。

  女人满意地笑了,但到了一半就变成龇牙咧嘴,显然还在忍受着痛苦。她缓了缓才继续说道:“那好,这里的地形我正好熟悉。我还知道附近就有一条地下隧道,是一伙走私者擅自开凿的,利用它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没想到有一天,那些老鼠一样的家伙竟能帮我大忙。”

  顿了顿,她补充道:“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歌莉斯坦,具体的身份和被追杀的原因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这也对你没有好处。”

  然而,就在这时,空荡荡的房子里,不知从何处来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伴随着的还有若隐若现的歌声。

  歌莉斯坦立刻就提起了警惕。

  “有情况!”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想到莉蒂西娅一点也不惊讶,而是说道:“这是路易斯夫人的声音,她好像是在向我告别。”

  “什么?”

  歌莉斯坦显然没听懂。

  于是,莉蒂西娅将这座房子的历史娓娓道来。

  这里原本住着名为路易斯一家三口,分别是路易斯夫妇和他们年幼的孩子,他们同时也是这片属于贫民窟的街区中相对富裕的家庭,这点从房子的规模和院落的大小就能看出。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十六年前的冬天,一个临近新年的日子,这里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火灾,烧毁了一切,原因是有歹徒闯入了他们的家中,在杀死了一家三口并劫走财物之后,将这里付之一炬。

  由于歹徒在路易斯夫人的面前杀死了她的丈夫,以及在襁褓里的孩子,让她在临死前产生了巨大的痛苦与绝望,所以她的灵魂在死后被困在了上方已经化为灰烬的阁楼里。从那以后,经常会有人听到里面传来钢琴和歌唱的声音,因为这是路易斯夫人生前最喜欢做的事情——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片不祥之地。哪怕被烧毁的建筑还算完整,但敢在这里过夜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歌莉斯坦听得瞠目结舌,不禁说道:“我知道这里十几年前发生过火灾,当初还专门调查过,但裁决厅那边的资料都显示是一般失火案件……”说到这里,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打住,“……总而言之,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从哪里听说的这里发生过凶杀案?”

  莉蒂西娅指了指楼上。

  “什么!上面还有人?”

  歌莉斯坦左右环顾,只见早已变成残桓断壁的大厅边上,原本通向二楼的木质楼梯,早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根本没有途径能够前往楼上。而与此同时,莉蒂西娅却是微微摇头,并道:“这些都是是路易斯夫人亲自告诉我的。”

  “……”

  歌莉斯坦不知说什么好。

  良久,才咬牙道:“你能看到鬼魂?”

  “看不到,但是我在梦里遇见过她,她是个很好的人。现在一定是知道我要离开了,所以才来道别吧。”

  “……行吧,我就当这是真的。”听她这么说,歌莉斯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随后拉起了莉蒂西娅的手,“利迪亚,我们该出发了,我能够维持这种状态的时间已经没剩多少,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赶到安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