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牵牛冢需佛尘竭
此人的容貌堪称天人之姿，在佛门之中实属少见，看年纪似与辛落等人相仿。那眉宇间，一朵赤色曼陀罗花醒目非常，不仅没有一丝妖邪惑世之感，反倒是衬的他愈发清逸出尘。
“阿弥陀佛~小僧法号正是无了，几位请进来坐！枯庙清贫，没有好茶招待，只有清水，还望各位见谅！”那人从蒲团上起身，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疏离又客套。
手中拿着一串墨色念珠，显得他的手十分白皙修长，站直后的他挺拔如松，身后依稀可见金色的佛光微微晕染，此人佛缘必定深厚。
戚曜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回礼道：“大师既然知道我们今日会登门，想必是知道我们此行的来意了？”
无了大师眉目一转，嘴角轻扬，仿若一切都了然于胸：“想必与那南尧国爆发的瘟疫有关，牵牛冢需佛尘竭，你们来我普相寺，应该是为了专克邪物的灵药吧！”
辛落在一旁听的咂舌不已：“哇！大师真是神了，推算的是哪门高深佛法，竟然能知道这么多？”
无了轻笑着摇头道：“让空桑神君见笑了，不过雕虫小技尔！”
看来这人确实有点本事，几人自跨进寺门起，便从未自我介绍过，但他却能准确的叫出辛落的道号，这可不像如他所说的雕虫小技那般简单吧！
“大师既然已知我等来意，孰不知寺内可有佛尘竭？若是有，还请大师割爱，拯救南尧国那受难众生，造就功德浮屠！”对方都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戚曜也懒得绕弯子，直接单刀直入。
“玄阳帝君纡尊降贵前来求药，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这佛尘竭自然是有的，你们跟我来！”这句话说的恭敬无比，虽然戚曜的身份是在场所有人里最高的，但他的态度却似乎有些太过了。
哪怕是面对神界的天帝至尊，也不外乎如此吧！
大雄宝殿的东面，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古佛塔，仅一眼就能知道这座塔在时间的长河里沉浮了多少岁月。
其顶上中心立有刹竿，并有三重露盘与刹端宝珠，傲然挺立在重重的云雾里，似隐似现，可望而不可即，充满了庄严雄伟的气势。柱额斗栱架椽挑，上作瓦垅坡顶，并见屋脊鸱尾朝外延伸。每个塔檐翘角上都吊着一个青铜铃铛，风拂过，叮当作响。
塔内数不清的佛像靠墙静立、姿态各异，还有无数珍藏的佛经搁置在一列列木架上。拾级而上，须弥座上雕刻着各类花卉、飞禽、走兽、飞仙等图案，雕琢精细，栩栩如生。
然而，在此等古刹宝塔内，积灰竟然厚到能够凝结成块。抬眼望去，那角落里，蛛网遍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废弃的佛塔，无人洒扫。
顾北崞以袖拂面，捂着口鼻皱眉道：“这座塔是有多久没有打扫了？”
“少说也有八百多年了吧！”无了的声音悠远而沉寂。
“八百多年？！这普相寺也不是没有僧人，为何这佛塔却终年无人打扫啊？”顾北崞惊讶道。
难不成那所谓的佛尘竭，其实就是这些佛像上积结的灰垢？聆听百年梵音，沐浴佛光后逐渐形成的一味药物？
无了神秘的看了一眼顾北崞：“此塔自建成之日起，便不予人进来洒扫，无论收拾多少次，第二天它自己便会恢复成原样。至于其中深意......佛曰：不可说！”
天下奇事多不胜数，照他所言，这佛塔竟还是活的不成？
辛落状似无意道：“那个……无了大师啊，我听说佛尘竭的形成，除了其各方面的条件苛刻，还需要一位佛缘深厚的得道高僧在同一个地方圆寂八次以上，沾染舍利之光方才能成？”
“确有其事。”无了登塔的脚步未停，思绪却渐渐有些飘远，“算起来，这一世已经是我第九世了吧，佛门中常以‘九’为天极之数。历经百年沧桑，宿命轮回，所谓九九归一，想来这也是我最后一世了！”
闻言，辛落微微讶然：“如此说来，大师记得这九世轮回所经历的一切？如此深厚的佛缘，不是佛界大能转世历劫，就是拥有大造化者，日后必能位列三十三重天之上！”
无了淡然一笑：“我也是前不久，才在佛音下恍悟，所谓的造化不过是一场人世修行而已，成神成佛，早有定论，顺其自然便好！”
顾北崞疑惑道：“怎么不是十世的得道高僧？”
无了摇了摇头：“第十世便不再是凡人之躯了，而是半佛金身，回世间度化千人，便可真正成佛，如今的我还差点火候！”
交谈间，他们已然置顶，登上了佛塔的第九层。
这里的摆设相对于底下几层来说，则更加一目了然，一座巨大的拈花如来佛像占据了近乎一半的空间。
面前的供桌上没有摆放任何供果，却依次排列着八个盒子，正是装了佛骨舍利的银棱盝顶檀香木宝函，亦称八重宝函。
方鼎香炉内只有满满的香灰，遍布铜锈的烛台上，穿插着两根挂满烛泪的残烛，也已结起了蛛网。
无了大师上前点燃了残烛，又从一旁的笼屉里取出三支清香引燃，裹挟着袅袅烟云诚挚的拜了拜。
上完香后，将自己的青袍衣摆随手一撩，双膝跪在仅剩的一个破旧蒲团上，激荡起一阵尘灰。即便如此，面上依然不动如山，仿若他根本不是处在尘灰遍布的佛塔内，而是在神圣高洁的殿堂中一般。
“弟子无了今启佛塔前来叨扰，皆因人世间众生罹难，我佛慈悲，怎忍见那遍地哀鸿？故，特来求灵药佛尘竭一用，望佛祖勿怪！”虔诚叩首，伏地跪拜。
话音才落，不过片刻，那尘灰遍布的金佛便有了动静。却见他浑身亮起盈盈金光，虽耀眼却不刺目，耳畔似有阵阵悠远的梵音缭绕。而他胸前的卍字倏地一转，一个巴掌大小的紫红色木盒浮现在眼前，上下皆无着力，伴着香烟悬在其间。
此木盒的材质颇为稀有，竟是少见的紫心木，上面没有一丝多余的镶饰，只镌刻了一篇佛经。
无了起身抬首，双手掌心向上，高举过顶，一系列的动作十分具有仪式感。待那盒子飘飘悠悠的落到他手上，一切异象也随之散去，那拈花如来佛像依旧陈尘裹身，黯淡无光。
金光散去前，辛落好像见那佛祖像的嘴角微微有些上扬，目光若有似无的紧追着他，不过眨眼一瞬间，令他几乎以为是幻觉。
扫去这一丝莫名，看着无了手中的紫心木盒：“这里面就是佛尘竭？”
无了并未答话，只是捧着木盒朝佛像感激的叩拜三下后，才将它打开。
盒内静置着一片黄褐色的块状物，形如佛门优昙花，靡靡馨香自盒中传出，比沉香更加沁人，犹有几重古韵之感。
顾北崞深吸了一口气：“此等灵药果然非凡，确实稀罕少见！”
戚曜接过无了递给他的紫心木盒：“佛尘竭既然已经寻到，我们还是赶紧回南尧国，解毒之事宜早不宜晚！”
“阿弥陀佛~玄阳帝君还请稍等！”无了上前一步道，“既是救人之事，不知几位可否带上小僧同行，也好让我多攒些功德？”
辛落豪爽一笑：“这又有何不可，大师何须这般客套见外！”
戚曜淡漠不言，却在看了一眼辛落后便点头允之。
出了佛塔，几人也不再过多停留，带着佛尘竭连夜便离开了普相寺，披星戴月赶往南尧国的霄安城。来时由于地形不熟，只好徒步寻寺，去时便无需这般繁琐。无了还没有真正成佛，比不得其余人来去自如，只好搭乘戚曜的白鹅坐骑，穿云过海。
然而，他们前脚刚刚离开，一名长相不俗的女眷喘着粗气，敲开了寺门。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实在抱歉，我们普相寺夜间不留女客，请回吧！”开门的青衣和尚说完便要关门，却被来人急忙推开。
越过青衣和尚往就要里面进，抚着胸口边顺气，边四处张望：“师明小师父，无了呢？我找他！”
“阿弥陀佛~师叔刚刚跟着几位贵客离开了。”
“离开？他以前除了躲我，几乎不出普相寺，今日却离开了？你可知他去了何处？”那女眷脚步一顿，愕然的看着青衣和尚。
“师叔他并没有明确交代，不过听那几位贵客所言，似乎......是去了南尧国。”
师明的话音都还没有落下，那人只听得一个‘南尧国’的名字，便似一阵风刮过，眨眼间，就掩入山间夜色中。
目光投向苍茫的山林，师明微叹一声，将寺门缓缓合上：“阿弥陀佛~痴儿啊……终是一场痴情错付，又怎道人世离恨苦......”
藏色染墨，印着星月的幕布自天际垂挂下来，夺走了天边夹缝中仅剩的光影。拂不去燥热的清风一阵间隔一阵的吹过，夏夜里的虫鸣蛙叫接连嘶鸣，响彻通宵，吵扰着人们难以安眠。
汤太闲刚刚从其他城镇分发完解药回来，一脚还没踏进蜀风村，便突然被一人拦下。
“唐步天？”看清来人，他才放下微微提起的心，“你不是在调查牵牛冢的疫毒事件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查到了！”一说到此事，唐步天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他的肤色本就偏深，又是在夜幕下，旁人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语气中却包含着浓郁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