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洛阳行宫

贺泽羽强撑着回到自己房内，他将那个钱袋放在手中，靠在椅背上看得入神。

　　脑中回忆着他与韩念伊的点点滴滴，自己是何时喜欢上她的？是那日，月下溪中的背影？是除夕宫宴的惊鸿一舞？还是她耍赖装哭的那一瞬隙？贺泽羽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很难过，像母亲离世那晚一样难过。这个曾经认为该属于自己的女人，如今要嫁给别人了，自己甚至还未来得及表露心意，遗憾、懊悔在贺泽羽心中蔓延。

　　第二日一下朝，刘奕恒就去求见了刘允。

　　“什么？你要娶韩念伊？”刘允对刘奕恒娶妃已是期待已久了，甚至为他物色了几个人选，可是他没想到刘奕恒竟然已经心有所属了，那人竟然是韩念伊。

　　刘奕恒跪在地上十分坚定地说：“是的，父皇，求父皇恩准。”

　　刘允紧皱着眉，想了很久很久，开口道：“你先起来吧。”

　　刘奕恒坚持道：“父皇答应儿臣的请求，儿臣才敢起身。”

　　“恒儿，你当真只想做一个王爷？”

　　刘允突如其来的话，让刘奕恒心惊，他想了一会儿，回到道：“父皇，儿臣的事都靠父皇安排，只是现在，儿臣只想迎娶心爱之人。”

　　刘允知道他是有野心的，不过他也不介意，毕竟自己日渐衰老，刘奕恒是几个儿子中最好的选择。他对刘奕恒说道：“孩子，你觉得皇后和顾昭仪，父皇更爱哪一个呢？”

　　刘奕恒不明白这是何意，就老实回答：“儿臣不知。”

　　“朕一个都不爱。”刘允长舒一口气接着说：“朕怕是已经忘了，何为爱。”

　　“虽然朕不爱他们，但必须娶她们，还得给她们相应的名分。因为这是一场交易，帝王的爱都是交易，孩子，你懂吗？”

　　刘奕恒心里默默问道：那我母妃呢？父皇您可爱她？亦或是，您只拿她当作交易的筹码？

　　刘奕恒看着刘允说道：“父皇的爱，儿臣不明白，但是儿臣明白自己的爱。儿臣的爱是一生一世的相守，是不离不弃的承诺，而这份爱属于韩念伊，儿臣要娶她做我的王妃。”

　　刘允问道：“你可知韩念伊什么都给不了你，什么都帮不了你？若你还想往前走，你将来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不，父皇，她能给，能给儿臣一切，能将儿臣的心填满。”刘奕恒依旧坚持。

　　刘允知道刘奕恒是动了真心了，他忽然问道：“那她呢？她也这般爱你吗？”

　　刘奕恒从未想过刘允会问这个问题，一个自己答不上、也不敢答的问题。

　　刘允见刘奕恒这般模样，心中已然明了，他说道：“回去吧，等你能坚定地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朕就答应你的请求。”

　　刘奕恒抬头看着刘允，而刘允只是笑笑，冲他摆手，让他回去。刘亦恒只能回去从长计议。

　　刘奕恒走后，刘允说了一句：“这次是父皇对不起你了。”

　　徐公公凑上前说道：“陛下放宽心，王爷日后，定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刘允笑问徐明海：“那依你看，朕为何不让瑾王娶韩念伊啊？”

　　徐公公也笑着回答道：“那自然是因为陛下对瑾王给予厚望，想给瑾王安排一个足够分量的瑾王妃。”徐明海看了看刘允接着说：“当然，陛下也是顾及到贺将军。”

　　刘允笑着指了指徐公公说道：“你啊，老狐狸。”

　　刘允两年前就看出了贺泽羽对韩念伊的不同寻常，也知道这两年看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贺泽羽，一直在四处寻找着韩念伊，想必贺泽羽对韩念伊的情也不浅吧。所以此事还是得看看贺泽羽的态度啊。

　　刘允对徐明海吩咐道：“徐明海，今年洛阳行宫的菊花早早开了，而且开得甚好，让皇后邀请一些千金小姐、世家公子去赏花吧。”

　　“嗻，奴才这就去办。”

　　很快长安城有身份的小姐、公子们都收到了皇后的邀请，当然韩家姐妹也收到了。韩念伊自是不想去的，只是皇后的面子谁敢驳？蔡姨娘则刚好相反，欢天喜地的去通知女儿。这几日，韩念熙都将自己锁在房内。

　　“念熙，念熙。”蔡姨娘走到韩念熙的床边，一把掀开她的被子：“你快起来，你的机会来了。”

　　韩念熙敷衍地问道：“什么机会？”

　　蔡姨娘兴高采烈地说：“皇后娘娘邀请了世家公子小姐，去行宫赏菊。”

　　韩念熙又将被子盖了回去，说道：“我不去。”

　　蔡姨娘气得站了起来：“说什么胡话，多难得的机会。你也不想想，自从你爹爹去了，这两年还有谁给咱们家发过邀帖？再过月余你都要及笄了，如今婚事都没有着落，娘都快急死了，你竟然还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说完，蔡姨娘又将被子掀开了，还用力将韩念熙拉起来，命令道：“你现在去收拾你的衣物，将那些首饰全部带上。”又指着韩念伊的婢女说道，“秋水，你帮着小姐一起收拾。麻利点儿，两日后就出发了。”

　　秋水很听话的去收拾，可韩念熙却发起脾气来，还将秋水拿在手上的衣服丢掉，倔强道：“我不去，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蔡云姗是真的恨铁不成钢，一把拉过韩念熙，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是韩念熙始料未及的，因为蔡云姗从没打过她。一下子，眼泪就顺着还隐隐作痛的脸颊流淌下来，韩念熙跪在了蔡云姗的面前。

　　“娘，女儿不想去，念熙心好痛，念熙只想一个人待着。”

　　蔡云姗见自己女儿这副模样，心立刻软下来，她俯身抱着韩念熙安慰道：“熙儿不哭，不哭，娘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事已至此，你也只能接受。孩子，你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忘了瑾王吧。”

　　听到要忘记刘奕恒，韩念熙一把甩开蔡云姗的手，嘴里大喊着：“不，我不要，我不要忘记恒哥哥。”韩念熙哭闹了一会，又抓起了蔡云姗的手，哀求道：“娘，我能不能给姐姐做陪嫁，这样我也可以进入王府，而且，我还可以有机会...”

　　“闭嘴！”听到韩念熙说出这般作践自己的话，蔡云姗怒气冲天，“韩念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要给你姐姐当丫鬟？要给那瑾王做通房吗？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韩念熙抱着蔡云姗的腿，毫无形象地哭诉着：“娘，当年女儿说喜欢肃哥哥，可您不同意，女儿就算难受也还是听了母亲的话。但是这次，这次母亲能不能听熙儿的，熙儿真的很喜欢恒哥哥，娘，熙儿求求您了。”说着磕起头来。

　　蔡云姗无奈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儿，闭着眼睛思索，她对侍女们挥了挥手，然后扶起地上了韩念熙：“起来。”

　　“不，我不起来，熙儿求求母亲答应熙儿。”

　　蔡云姗叹着大气说道：“你先起来，母亲有话问你。”

　　韩念熙扶着蔡云姗的手直起了身子，蔡云姗将她拉到床边坐下，问道：“你当真愿意给瑾王做小？”

　　韩念熙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说道：“娘，女儿愿意，只要能每天看到恒哥哥，女儿做什么都愿意，当丫鬟也可以。”

　　蔡云姗知道是拦不住韩念熙了，她跟韩念熙耳语起来。韩念熙止住了哭泣，越听越有精神，母女两商量好后，秋水进来给韩念熙梳洗。之后韩念熙开始很认真的收拾行囊，为去行宫做准备。

　　两日后，韩念熙与韩念伊同乘一辆马车，先到了东城门与车队集合，随后再一起出发。到了东城门，韩念伊发现负责护卫的竟然是贺泽羽，她便躲在车上，一直不肯下车。人都到齐后，车队就出发了。

　　路上，韩念熙找韩念伊聊天：“姐姐，你马上要出嫁了，可我怎么觉得你并不开心呢？”

　　虽然韩念熙说得是实话，但是韩念伊还是不能承认啊，她强颜欢笑起来：“哪有，只是今儿个起早了，人有些疲乏。”

　　韩念熙机灵地说：“姐姐，虽然你两年没有回家，可你还是骗不了念熙的，别忘了我们是姐妹呀。”她笑着问道：“姐姐，你喜欢恒哥哥吗？”

　　韩念伊被拆穿了，也就不笑了，她反问道：“既然熙儿这么了解姐姐，那你觉得姐姐可喜欢瑾王？”

　　韩念熙压低了声音说：“不喜欢。”

　　韩念伊有些迷惑了，这小丫头这么厉害的吗？韩念熙本来是试探的说的，可看韩念伊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她心中窃喜，姐姐竟然不喜欢瑾王，太好了。

　　韩念熙接着问：“那姐姐会嫁给恒哥哥吗？”

　　韩念伊很怕听到这个问题，因为她想了几日也没想明白，她到底要不要嫁给刘奕恒。她知道韩家需要一颗大树来做依靠，她也知道祖母和母亲是真心喜欢刘奕恒，她更知道，刘奕恒这几年对自己和韩家的恩情难以报答。可是，可是真的要以身相许作为报答吗？韩念伊觉得自己可以替刘奕恒做事，可以替他夺皇位，甚至可以替他去死，但是并不想把自己给他，她可以给他朋友的爱，亲人的爱，但是给不了夫妻的爱。

　　韩念熙见她没有反应，也没有强逼，而是换了个问题：“那恒哥哥若是日后娶了他人，姐姐可会伤心？”

　　“不会。”韩念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

　　“娶谁姐姐都不会生气？不会介意？”

　　韩念伊茫然的摇着头，她似乎确定了什么。爱是霸道自私的，会让人有独自占有对方的欲望，自己对贺泽羽就是这种感觉。所以当自己看到贺泽羽和萧雅安过分亲密的时候，自己就会受不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掀开了窗边的帘子，偷偷看了看贺泽羽。

　　“姐姐你看什么呢？”韩念伊见到韩念熙靠近，赶紧放下帘子，故作镇定地坐好。

　　韩念熙也没多在意，她此刻想的是如何嫁给瑾王殿下。既然姐姐不那么在乎恒哥哥，那么自己嫁给恒哥哥，也不至于让姐姐太伤心吧。

　　路上脚程还算快，日落时分也就赶到了行宫。皇后昨日就已经到了，给大家都安排了房间，等他们下马回到住处，晚膳已经放在房内了。坐了一天的马车，已是很累，韩念伊稍微吃了些，就梳洗休息了。

　　第二日用过早膳，有宫女来通知，今日下午，皇后会在后花园设宴赏菊，上午大家可以在行宫内多走动走动，熟悉一下环境。这个行宫还是很大的，而且配置齐全，有演武场、戏台、乐坊、还有马场。

　　韩念熙跑过来约韩念伊一起出门看看，“姐姐可有想去的地方？”

　　见韩念伊没有答话，就自作主张起来：“我们去马场可好？”

　　韩念熙知道韩念伊喜欢，定会去的。最重要的是，秋水打听到，公子哥们一大早去演武场切磋去了，而这马场就在演武场旁边，这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姐姐接近瑾王了。

　　说是切磋，还不是那些公子哥们，见佳人在场，想借机会表现自己，好觅得良缘。

　　贺泽羽一大早就来演武场练射箭了，萧雅安收到消息，自然也就来了。

　　“羽哥哥，你为什么老是躲着雅安？”

　　自从上次在贺泽羽生辰那日见过之后，贺泽羽就对萧雅安避而不见了。本想在韩念伊出城的日子拿下贺泽羽，可自己连大将军府的大门都没能进。萧雅安还去他上下朝的必经之路上等过几次，可贺泽羽见到就绕远躲开了。这次终于逮到机会，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贺泽羽的。

　　贺泽羽收起弓箭，准备离开。萧雅安直接用身子挡住了他的去路，就这样一个躲开一个挡，远处本想来演武场展示一番的公子哥们，见到这画面总是要过来看个稀奇的。一起过来的还有顾鑫。

　　顾鑫见到萧雅安，立刻殷勤地去问好：“萧姑娘，多日不见，不知姑娘近日可还安好？”

　　萧雅安双手作揖回礼，“雅安见过顾将军，多谢将军挂怀，雅安一切安好。”

　　贺泽羽见人越来越多，更想离开了，萧雅安见状立刻喊住：“贺泽羽，你站住。”喊完，萧雅安知道自己失态了，羞愧的红了脸。

　　贺泽羽无奈地转身，问道：“不知萧姑娘有何吩咐？”见萧雅安不说话，贺泽羽又转身离开。

　　“贺将军，留步。”顾鑫叫住了贺泽羽。

　　顾鑫自许是竹裔的弟子，所以也不是很把贺泽羽放在眼里，甚至觉得自己有个十来年的战场经验，会比贺泽羽还要厉害。顾鑫知道萧雅安喜欢贺泽羽，所以他一直都想找机会跟贺泽羽比试比试，而今天正是个好机会。若能当着萧雅安的面胜了贺泽羽，想来她对自己的好感也会增加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