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送你至万丈光芒处（14）

“快点吃完回家。”寒笙已经能想象到那个服务员会说什么了。

　　相思叼着一盘肉一股脑地全倒在烤盘上，囫囵地应付：“嗯嗯。”

　　但是它还想去隔壁的小吃街转转。

　　直到相思把所有东西塞进圆滚滚的肚子里，吃不下的时候，它才停止了“再来一桌”地念头，懒懒地趴在寒笙肩头，一下也不想动弹。

　　寒笙在大厅付账，听到旁边有人惊讶地试探：“明小姐？”

　　抬头一看，是个认识的人，寒笙仔细想了想就是前些日面试《卿卿我思》男主的翁亚声。

　　面前这人英俊儒雅，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举止投足间透露着优雅的风度，带着细边银丝框眼镜，眼眸都带着近乎于礼的尺度。

　　寒笙点了点头，礼貌地问好：“翁先生。”

　　翁亚声拿出黑色钱夹付款，笑着对她说：“后天就要准备一下进组了，明小姐还有空来吃饭？”

　　寒笙反应了一下，以为他成功竞争上岗，声线不平不淡地说：“那恭喜翁先生了。”

　　“恭喜什么？明小姐不会以为我是男主吧？”翁亚声失笑，食指摸了一下鼻尖，“半路杀出个黑马，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演个男二。”

　　男主居然不是他，那这个程咬金看来是让导演很满意了。

　　“抱歉，我忘记看通知了，不过我觉得男二的戏份也很出彩。”正义的剑庄大少爷因爱生恨，然后堕入魔道的情节确实很带感。

　　她低头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了一眼，“导演”那一栏里确实有未读消息。

　　翁亚声弯着眼睛，笑说：“那以后还要拜托卿卿手下留情了。”

　　卿卿——剧里的女主角，结局时亲手杀了男二。

　　“应该的。”寒笙淡淡地回应，二人一同出了大门，然后各走一边。

　　相思要去隔壁小吃街逛，寒笙就随它去了，一直慢悠悠地闲转着。

　　她带着口罩、墨镜和帽子，全副武装完毕后，依旧有一对男女认出来了，幸好他们只是要了一个签名就悄悄离开了，并没有造成多大声响。

　　“赶紧买好回去。”寒笙不太喜欢热闹的场景，但可以忍受，毕竟也适应了至少半年的拍戏时光。

　　相思左飞右飞，再往前走就是酒吧街了，它一看没什么好吃的正打算打道回府，就听见有一个年轻的声音问：“明小姐？”

　　寒笙从明亮的标志牌上收回视线，定睛一看是杨晨——裴肆的队友，她随口说：“怎么在这？”

　　林晨嬉皮笑脸地回答：“今天我们新专辑销量破了七千万，所以来这儿庆祝一下。”

　　然后又状似无意间地提及：“裴肆也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寒笙现在有意地避开裴肆，但杨晨显然也看了那期的综艺，还认为他俩关系不一般。

　　“不了。快十点了，我走了。”她冷淡地拒绝。

　　“哎……明姐，他还喝醉了。你要不再等等，捎他一块回去，或者给杨经纪带个电话？”林晨磕磕绊绊地编着话，然后迅速拿出手机，单手背在身后偷偷疯狂地给裴肆发消息——

　　你快来，明大小姐在酒吧街的街头！！！

　　我拖不住了！

　　作为团队里的润滑油，林晨和每一个队员相处得都很好，就连原来不和他们沆瀣一气的周光贤也渐渐放下了心中那点嫉妒和成见。

　　或许是因为他和裴肆家庭环境差不多，二人俨然有成为好基友的架势，这是林晨单方面的看法。

　　而裴肆暗恋明黛这件事，是林晨无意中发现的。

　　他借用了裴肆的手机打游戏，登录微信账号的时候不小心瞄了一眼，发现有一个“黛黛”的ID被设为特关置项。

　　他当时就怀疑这个“黛黛”就是明大小姐。

　　后来每一次团队出差的时候，他都会买一大堆东西寄回御水别墅，这才露出了马脚。因为每一个收件人都是明黛，单子上的电话号码也在裴肆那边出现过。

　　裴肆早在刚进包厢的时候就被灌了几杯特调伏特加，作为S.I.X.里唯一的乖乖少年，其他人都选择心照不宣地先“欺负”他，而这里的领头羊是程大少爷。

　　男人的好胜心总是来的莫名其妙，事业上比不过就来拼酒，友情也是以各种古怪的理由迅速建立起来。

　　比如，原本互相都看不上对方的程尧和周光贤，在这一件事上，巧妙地达成了共识。

　　裴肆没有训练过酒量，林晨说的醉酒也不是空穴来风。队里确实很早就有这样恶劣的想法——先把裴肆灌醉，然后看看他醉酒后的样子，最好录下来等他酒醒之后给他看。

　　其实他们并无恶意，不然也不会让林晨出来买解酒药了。

　　但谁知道，他喝多了之后这么无趣。居然直接躺沙发上睡了，没有哭嚎，没有失态，他们自然也没有录像的兴趣了。

　　裴肆昏昏沉沉间，眯着眼睛，模糊地看见了屏幕上的几个词。

　　明大小姐。

　　街头。

　　然后使劲揉了一把脸，晃晃悠悠地起身，慢吞吞地走向门外。

　　放映幕布前四个男人玩得正嗨，也没有注意到原来躺在沙发上的人何时没有了。

　　……

　　寒笙皱着眉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十点整，吸了一口柠檬水，静静地说：“我给杨姐发微信了，她会来接他，我先走了。”

　　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嘴里挂着大包小包的相思，示意它回家，然后朝反方向离开。

　　“黛黛……”裴肆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边响起，像黑夜里瞬间炸开的烟花。

　　林晨眼看正主已经到了，就识相地撤了。途中看着手里的药袋，还是留给酒吧里的那群疯子吃吧。

　　寒笙绷直后背，双手无处可放，大气不敢出，心里一直砰砰地跳，有点紧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转头一看，林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

　　她无奈地缩紧手指，抬眸冷静地看着面前脸色绯红的男子，心平气和的一句肯定：“嗯。”

　　她在小吃街的时候就已经叫好了车，这时候也快到了，心一横，索性就顺便送他回家。

　　“我好想你……”

　　裴肆站着不动，低着头，似乎很委屈，语气也可怜巴巴的，总让寒笙有一种自己亏欠了他的感觉。

　　“好久都没看见你了。”

　　“工作太忙了，发消息你也不太回我。”

　　“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我好难过。”

　　“好累的。”

　　他一个人杵在路灯下，背微微弯曲，眼神湿漉漉，一束暖黄色照着他，周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热闹非凡，显得他格外孤单。

　　原来他醉酒后是话唠。

　　寒笙今夜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大包袱，然后又意外地清楚认识到了这一点。

　　她先走过去把他送进车里，对司机说了一句：“御水别墅东门。”

　　司机大叔古怪地朝后瞧了一眼，然后一脚踩油门开往目的地。

　　裴肆刚才还喋喋不休，这时似乎还能意识到有外人在，也没继续唠叨，垂头乖乖坐着，像是被训斥的小孩子闹脾气，又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宠物在乞怜摇尾。

　　还挺乖。

　　寒笙支着下巴，看向窗外一片虚影的风景，眼神放空，心里也不知道想什么，反正都是乱糟糟的。

　　没一会儿，司机提醒：“到了。”

　　其实路程也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开车五分钟，只是寒笙陪相思逛了许久，走累了才想打车，反而误打误撞让裴肆撞了上来。

　　付了钱，扶着裴肆下车，司机突然说了一句：“能给我儿子签个名吗？他可喜欢你了。”

　　原来是被认了出来。

　　寒笙之前屡屡察觉到前排的人经常瞅向后座的视线，还以为是坐了黑车。

　　她今晚被磨得没了烦性，快速在照片上签了名，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裴肆不需要她牵着走，光从外表上看是看不出来他喝多了的。

　　走路正常，不偏不倚。

　　说话正常，不磕不绊。

　　就是脸红，还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