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忘忧

“老道?”我一睁眼便看见了那老道,不好意思的坐直了身板说:“你看我,竟睡着了。”斜了斜眼睛看向窗外,这天怕是要下雨了。然后我便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落在我胸前的头发。转过眼来再看那老道我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老道~”我拉长了尾音喊了他一句。“那东西..你可…”我轻轻的起齿疑问:“带来了吗?”

  “姑娘何必担心。”那老道应着我说:“既收了姑娘的定金,又哪有做不成的事呢。”然后老道便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如他拇指一般大的长口玉瓶停在了我眼前说:“姑娘既已决心意,我自不必多劝,但这药…”老道顿了顿将药放在了我的面前然后说:“姑娘务必好生用着。”

  “我自是知道。”我拿起了放在我面前的长口玉瓶,紧紧的攥在手里。又取下了腰间的锦包向老道扔了过去。那老道伸手一接掂了下份量便将锦包收进了自己的衣袖中。

  我只见那老道站起身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抚了抚自己的衣衫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哎,老道。”我喊住了推门而出的老道问:“可,有解药?”那老道抚着门并未转身,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传入了我的耳畔“十加林里有一僧人。”然后便出了门,从此再未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看着外面的天越来越黑,时不时还呼呼的刮过风声。然后便提起了前面的瓷壶向自己倒了满一杯的茶水。“这碧螺春,可不能浪费了。”说完我便拿起了盛着碧螺春茶水的瓷杯却不禁暗自苦笑了声,便放下了手中的瓷杯慢慢的细细的品尝着嘴里的微涩。

  “终是凉了。”

  我起了身,向窗台走去,半倚着窗墙看着路上的行人。怕是因为要下了雨的原故,一些摊贩已经收拾起了卖物。我便这样看着,也不知看了多久。直到我感觉脸上突然一凉,不知名的液体便从我的眼边流过。我抬手一擦,越来越多的冰凉就扑打在我在窗外的身子。

  “下雨了啊。”我自道一声。正要转身离去时看见一抹橘衣长裳从眼前掠过。“是她。”我眉头微锁,满是一额化不开的浓雾。便盯着她终是消失在了北安路的尽头。

  不知为什么看见了她我仿佛定了心又慌了神,暗自顺了几口气才慢悠悠的走出茶馆。

  “哎呀,姑娘。”我走到茶馆门口像是听见茶馆的小厮叫了我,一回头只见他忙着过来然后说:“这外头下着雨,我瞧着姑娘没有带伞,可要...”我没有听他说完便打断了他。我微微笑了笑道:“不必了。”然后便踏出了茶馆,任凭着雨水的肆意。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也不知该去哪里,我仿佛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所以我并不想回去,回到那个仅一丝温情都不剩了的府邸。我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是觉得身体开始轻飘飘的,脚下却有千斤重,我越发的觉得自己迈不开脚步,耳边却响起了踏水的马蹄声。我晕乎乎的转身便看到了一匹红棕烈马向我奔来。

  “啊!”我惊呼一声,侧后退了两步,像是踩到了一块凸凹不平的青石一扭脚便重重的向后倒了下去。我听着雨下大的声音,却始终睁不开眼,也感觉不到身旁是否有人。我也不知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最后我就像是黑河中的一浮轻鸿,不知飘了多久,但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

  再睁眼时我是在自己的房里的。只因我一睁眼便看到了阿夏。

  阿夏——自我记事起,她好像就陪在我身边。她从来不对任何人说多余的话,所以她在这府邸里也就是若有若无了,不过因她是我的贴身婢女,所以无论她有多么透明,也总是能被人记起。

  我动了动眼珠子,咽了口干沐的口水。用沙哑的声音喊了句阿夏。阿夏就站在我的床尾,听见了我的话便走了过来。我看见她走了过来又动了动喉咙还未说出话阿夏就一个转身走向桌边倒了一杯水来。我勉强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阿夏递过来了水我一接手便全往嘴里灌然后再慢慢的分咽。阿夏看了我一眼帮我重新盖好了被褥又倒了一杯水来。

  我足足喝了有五六杯水,感觉喉咙舒服了十分。然后便开了口问阿夏:“我是怎得回来的?”

  “是小姐亲家送回来的,现在人儿还在外头候着。”阿夏回答着我说。

  “我才回来不久?”我疑问着。

  “约摸五六个时辰”阿夏说完了之后问道:“小姐要我出去通知一声吗?”

  “不了。”我回答道:“等会人全涌进来我便不得安睡了。”说罢我又与阿夏随意说了两句便躺下来接着睡了。

  这一觉倒睡的挺安稳,醒来时就觉的饥肠辘辘,看了看房里并不见阿夏就喊了明儿给我端来些点心。趁着点心来的这些功夫我又叫人来给我梳妆打扮了起来。等我一切都做好了肚子也饱了七八分时问道:“阿夏呢,哪去了?”

  “回小姐,阿夏姐原还在这候着小姐的,但刚刚被将军叫了过去。”洳儿回答着我。

  “爹?”我微微皱了一下眉说:“我竟醒了自然要去给爹请个安的。”

  “明儿。”我轻喊了声,抬起了手便搭着明儿的胳膊起了身。我并未全部恢复,甚至还有些头重,但想了想阿夏在爹那边便就是有些不安。

  我还未走多远,便看到了月儿扶着阿夏走了过来,看见了我两人便福了个身,阿夏微微躬着腰面色泛青,我便知道了。

  我吩咐了洳儿让她去拿我那上好的金疮药给阿夏用,然后继续去大院向爹请安。

  刚走到嘉春园时便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打斗声,我停下了步听了听,原是爹与大哥在比试。我绕到了嘉春园的门口便只站在门口,等到了他们停下了比试。

  “爹,大哥。”我轻叫了声,跨过了嘉春园的园横缓缓的向他们走去。

  “三妹,你醒了啊。”大哥看着我笑着说。“让爹和大哥担心了,是我的错。”我应和着大哥的话,露出了一脸的懊恼。

  “三儿。”爹叫了句说:“以后切莫再一个人在外头了。”

  “知道了,爹。”我努着嘴说:“爹放心吧,女儿不会了。”

  “三妹你呀,都是要出阁的人了。”大哥嘲讽着我说。

  “哎呀,大哥!”我故做红着脸娇羞的模样说:“大哥莫要取笑。”

  然后我便与爹和大哥又聊了几番扯了一些无足轻重的话便回来了。一回到朝彩阁就看见了阿夏站在门外拿着一件白色披风正等着我。

  “阿夏!”我微微发了怒。

  “刚看了小姐穿的如此的薄少,这风又这么大,怕小姐着了凉去。”阿夏不顾我的微怒,走到我的身边将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小姐莫要再病了去。”阿夏在我身边轻轻道到。

  我看了眼阿夏,轻应了声,便直入了房门。然后交代了明儿让阿夏休养几日,等何时我唤了再过来伺候。明儿应了我一声礼了个福便出去了。于是我就百无聊赖的坐在暖凳上,也不知坐了多久,竟有一丝乏了。我脱去了外裳上了床环抱着自己睡不一会儿便感觉眼皮沉甸甸的…突然!我好像看见了我的阿娘,阿娘她就静静的坐在我的床头,看着我笑,她依旧和蔼的样子让我不禁湿了脸庞。可模样却慢慢的淡了,我害怕阿娘便这样的离开,我急切的唤着她:“阿娘!阿娘…”可阿娘却不应我,只是笑,离我越来越远,我便想伸手去抓住我的阿娘,却始终抬不起手来。

  “阿娘别走!”我大喊一声,猛得睁开了眼,却见一青衣男子坐在我的床边,轻轻的唤着我的乳名,他的声音让我十分的熟悉又让我十分的安心。他说:“别怕,别怕...”我便不害怕了,便不再颤抖了。他说:“放心吧。我在呢,我永远都在的……”我就这样听着他的声音,一直听着。我便入了迷,我看到了一女子,我虽认不出来,我却好熟悉。“是谁?”我疑惑的问了声。那女子听见了,慢慢的回了头,我却又看不清她的模样...“你是谁。”我又问了声。那女子却没有理我了,只是自顾自的走着,我不知她走了多久,我也不知我看了多久。但渐渐的,我视线却又多出了一个人。是那青衣男子,那青衣男子慢慢的去靠近那个女子,慢慢的执起了那女子的手,女子虽顿了一下,手却紧紧的握在一起了。他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相互笑了一下,双双的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不知我是过的多久才醒的,但我醒时却是泪流满面。我不知我为何要哭,可当我按着心脏时竟满是心痛。“为什么?”我问了自己一句,可我却得不到答案。我便这样带着这一份难过,深深地熬过了这一夜。

  当阿夏叫我的第一声时我便睁开了眼,我是早就醒了的,也不愿再假睡了。阿夏说宁王府的人来了,过来问候我的病情。我应了一声,阿夏就为我更起了衣。阿夏为我梳着簪时我便问起了事情的原故。

  阿夏说,是宁王府的下人送我回来的。宁王府的一匹宝马不知为何受了惊吓,四处乱奔,这才惊碰着我了。阿夏可能是见我含含糊糊的听着,所以又补了句:“那日宁王府的管家公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赶来了将军府,合着今日这人也是来了三趟了。”我挑起了眉,看了一眼阿夏说:“我知道了,这便就出去了。定不含糊。”

  后来不一会儿我便是出去了,我想着与宁王子的婚约,心里却隐隐作痛。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与那宁王子仅仅不过是数谈几语,对他是毫无情意,哪里能来的了情分。可再想也是无意。

  不知不觉我便到了正大堂,见了那宁王府的主事,客气了几套话。原本爹是想要留下那主事在府里吃个闲饭的,但那主事却说这两家要结姻亲,宁王府上上下下现是要开忙的了,便推托了去。我一听这话心里便暗算着日子,只有一月了。再一月我便要嫁了出去。我突然又想起了阿娘,小时候阿娘便想着我何时能嫁人,现在我当真是要嫁人了,阿娘却不在了。

  “爹。”我轻喊了一声爹看着他。见他也转过头来看着我,我突然就看见了他头发边上的几根白发,话便说不出来了。阿娘刚走时,我是恨他的,恨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阿娘,让阿娘受了委屈,恨他为什么听信他人之言,使阿娘遭了薄待。但转了眼,便是几个春夏秋冬。阿娘走了,已三年有余了。我也已是恨不起来了。但那日大夫人的一句“子不言父过”我却依然犹如在耳。

  我看着爹看了良久,微微笑了一下说:“女儿要嫁人了。”我不知自己有没有看错,爹的眼角染上了薄红。他说:“等到了宁王府,便不能再任性了。要做好宁夫人、要相夫教子、要恭敬有礼,不能失了我们将军府的脸面。”我一一听着,也一一允了下来。

  再回去时,便看到阿夏依旧站在朝彩阁门口等着我。“阿夏。”我轻唤了声,阿夏便过来扶着我。我一路不语,阿夏也一路无语。我突然发现,阿夏为何能活的这么的洒脱,或许是因为她从来不理睬与自己无关的事。而事少了,事便少了,人也能得个清闲,活个自在。

  按礼数来说,这后段时间我是不得出门的,我自是不会与这礼数计较,也是不会违背的。可我一想到我在这世上的时日或已不多了,这后的日子,还得呆在那宁王府,我便不想多留在这将军府了。趁我现还是个自由身,身子也是养好了的,便想着何时再出去一番。

  我终生便只在这京城里,可我也想看看那京城外的光景,又是如何。

  又是过了几日,宁王府的人送来了纳吉的喜条,说是再一日便要纳征了来。阿夏与我是什么都不讲的,只是让我调养好身子,她从不在旁说些什么。倒是明儿与洳儿听着要来纳征了竟比我还要兴奋。可我想了想也是,这场婚事,最忙最喜的人,竟都不是我。

  我是怎要嫁的宁王子。我不禁嘲讽了声自己,左右自己也是同意了的。

  我唤了句阿夏,想让她陪我到外头走走,阿夏应了声,便跟着我到了清池。

  “小姐。”阿夏唤了声我说:“你看,那的蔷薇花开的极好。”我抬眼望去,果真开的极好。可我并不做过多的停留,蔷薇多活于阳光之下,可我现碰着这光,便只觉的心颤。

  我这命是阿娘拼了她的命换回来的,高夫人去后,我便只剩了报仇。我怎能看那害我阿娘性命之人逍遥的活在这世上。

  “小姐。”阿夏或许是看我出了神,便唤了我一句,我向阿夏笑了笑说:“陪我去府外走走吧。”阿夏自然是允了我的,但也让明儿跟了来,我想了想,便同意了。但我不知要去哪儿,便只在这街头瞎逛着。

  “糖人?”我瞎逛不久便看到了糖人,惊呼一声,就走了过去。“好久没吃了啊。”我向着阿夏说了句。阿夏笑了笑便和明儿跟着我走了过去。

  “贩夫,来个糖人。”我朝着店家说。

  “一个吗?小姐。”店家问道。

  “不,三个。”我笑了一下,看了一眼阿夏与明儿说:“都尝尝。”

  阿夏不语,只是笑笑,明儿到是笑开了花,连着说了句:“谢谢小姐。”

  我待人从不苛刻,只要那人待我好,我便也待他好。

  我与阿夏和明儿尝着糖人继续在这热闹的街头胡乱的逛着,但我的心倒是定了几分。我自从小便是这样,稍许的甜儿就能让我安心许久。

  “这家画坊又开了呀。”才没走多久明儿就指着一家画坊看着我说。我抬头望去看着这画坊是十分的熟悉,从前我便爱这家画坊,也时不时的跑来看着这画坊里的奇画,或是懂或是不懂,都无妨。

  “我们进去看看吧。”说罢我便是走进去了。这画坊的模样与先前相比倒是更气派了些。我笑了笑便站在了一幅山水画的跟前看了起来。

  “道还是与从前一样。”我笑了笑自嘲道。

  “是画与从前一样还是画这画的人与从前一样?”突然我的耳边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却让我为之一振。我仿佛能感受到他的鼻息从我的颈部滑过,我仿佛觉得他就站在我的身旁牵扯着我的思绪。我惊讶的转过头来看到了一张白秀的面庞。“是你?!”我轻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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