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以毒控人
姚丞黎似乎是早有料想，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你很聪明，不过，你答应的这么爽快，我不信。”
赵恒也不跟他兜圈子，“我早知你不信，因为就算我拒绝你也有的是办法让我答应不是吗？”
“事情开始有趣了。”姚丞黎从善如流取出一个锦盒，递给赵恒，“吃了它。”
赵恒打开，盒内一只全身赤红，黄豆大小的虫卵卧于蚕丝堆中，孔采儿自然也瞧见了，可她无法言说，只能拼命摇头，却也明白不过徒劳而已。
姚丞黎贴心地介绍，“这是西域的蛊虫，以蚕食内力为生，一旦寄宿人体，非死不能尽除，不过，也有一种寒冰蛊可以抑制其活动。”
赵恒懒得听他废话，毫不犹豫仰头吞下，对他说道，“从前到现在，你的手段不外乎如此。”
以毒控人，可若这人可以舍弃生命，那就另当别论了。
姚丞黎却摇摇头，得意地看着赵恒，“当然不止如此，对于你这种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能控制你的只有最重要的人，所以……”
赵恒脸色巨变，“你不要动其他人！”当然他俩心知肚明，这个其他人只有一个人。
姚丞黎另取出一只锦盒打开，一瞬间整个密室寒意四漫，他悠悠介绍，“这个就是寒冰蛊，它与你体内的蛊相辅相成，却也无法相离。一旦你体内的蛊感受不到寒冰蛊的存在，便会自行爆体而亡，其寒冰毒液迅速蔓延人体全身经络，不过一时半刻定会全身僵冻而死，而你体内的蛊没了抑制便会将你的内力蚕食殆尽，直至血肉。”
说着他转头走向孔采儿，赵恒阻止不及眼看着她被迫吞下了寒冰蛊说。
“阿采，这世间的男子多的是朝秦暮楚之人，而他往后余生只会有你一人，外翁对你不可谓不用心，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呐。”
全身寒意蔓延，孔采儿被冻的意识涣散，根本无暇顾及姚丞黎说了什么。
赵恒一时间也顾不得权衡利弊纵横谋划了，迅速靠过去解开她的绳子将人抱在怀里，可她依旧被冻的直哆嗦。
他完全顾不得其他，一双通红的眼睛里难掩杀意，咬着牙一字一句开口质问，“你不是说，只要不离开身边，是可以抑制么？为什么她没有好转？”
姚丞黎啧啧称奇，“这是你第二次杀意外露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诚然，我是说过这两种蛊毒在一定距离内可以互相抑制，可前提是在他们都成熟的情况下。”
他们吃的都是虫卵，进入人体需要寻找合适的地方寄生，然后化形，这也意味着，在此之前她要一直承受这种极寒之苦。
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只是不停的往他怀里蹭，嘴里念叨着说好冷，单靠他身体传出的温度，显然够不到她的需要。
略思索，他敛神收形气聚丹田，体内源源不断的内力裹挟着暖意一寸寸温热着孔采儿的血脉。
似乎是有效果，她不再念叨着冷，面色也好转了很多，他大受鼓舞，继续输送内力，不防怀里的人猛地挣扎起来，身体蜷缩着翻身倒地，面容扭曲，很明显是痛极。
怎么会，怎么会，难道是温热内力与她体内寒气冲撞了？
姚丞黎看着赵恒一脸心痛又无从下手只能守在他的便宜外孙女身旁，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困惑。他转头看了眼那个晕倒在地自己养大的姑娘，曾经精明能干的阿莲，如今心甘情愿的等着一个半死不活之人的孔夫人，他们这些人真是如出一辙的傻，傻的不可救药。
“不过半日，便可化形，待她醒了你们便走吧，他日大业得成之日，姚某自当奉上寒冰蛊解药，而你，到时贵为一国之君也无需什么内力，我自会寻其他发子保你性命。”
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结束，他也没必要留下看他们惺惺作态了，眼下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随后扔下一句，“哦，对了，把你岳父岳母也带走吧。”
赵恒没有回答他，也无需回答，他紧紧抱着孔采儿以防她胡乱挣扎伤到了自己，他明白这人既然这般自信放他们自行离去，恐怕这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可解此毒。
为今之计，只能先回南阳修整，随后前去边关寻一回父亲为好。
待他将岳父岳母以及夫人安顿好，已经过了大半日，她的寒蛊也没有了动静，只是太过疲累，沉沉睡去。
眼下，这京城里的两大权利人物俱已被控制，姚丞黎既然放他们离开，想必也没人再阻拦。今日太晚了，出城已无可能，只好先在孔府落脚，岳母醒过来得知一切，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夫人的床前坐了很久。
趁着这个时间，他偷偷去了趟丞相府，抓了个丫鬟才知道堂堂丞相夫人居然被安置在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只配了一个丫鬟。
官眷女子大多保养得宜，高门内便是宅中老太，皮肤都是清透光亮的，而眼前这个形容缟素，眼神浑浊不清的妇人几乎与街上的乞丐毫无二致，若要强说个不同，大概只比他们穿的干净些罢了。
其实也正常，大宅院里阴私内斗丝毫不逊色于官场勾心斗角。
“夫人，为何毫无惧色？”
寻常人，三更半夜发现床前立了个人想必很难不为所动，至少会惊讶，而这个妇人只平静的看着他，“这肮脏的余生，早早了断有何畏惧。”
原是久负心伤之人，无怪乎她的儿子说她活不了多久了，赵恒知她不愿多言便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我此次来是应了您已故之子周安的请求接您出府，他说不愿您临了都被困在这宅院里。”
妇人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动了动，却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关，极其生涩不顺畅，“他死了？”
赵恒很意外的并没有从她眼里看出一丝悲痛或是不敢相信之类的情绪，反而从那一闪而逝的情绪里读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对他的死没有一丝悲痛，甚至还有一丝丝的高兴。
这世间王朝更迭，朝代兴衰，将相帅才无不有尽时，唯一不变的情之一字，父母之情尤甚，他们天性都是为了孩子，可也拥有如他如周安这般的父母的孩子，从小不得父母垂爱，苦衷也罢，真心也罢，受苦的非是局外人可以理解的。
“那就多谢了，他走了我也不用再在这个地方熬下去了。”
虽然赵恒没有回答她，但他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样也好，于他而言自己始终是个无法脱手的负累，只可惜了这个家唯一的一个好孩子却因她而走上一条不归路，更是因此而丧命。
赵恒没再说话，将人抱起转身消失于夜色中，一刻钟后，丞相府的一间偏僻小院燃起了火焰。
管家匆匆前去报告却被告知丞相刚刚进宫去了，府中那般大火便是街坊四邻都惊动了，丞相大人在明知道那是夫人居所任然若无其事地离府而去，这般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寒心。
最终火是灭了，可发现的太迟，人烧的连个渣都没看见，只有一对不值钱的镯子被烧的漆黑，却留存了下来。
周贵妃近年来很是得宠，且育有六皇子，父亲又是当朝丞相，可谓占尽天时地利。虽然，皇上早立了太子，但是太子生母早已离世，又无显赫外戚，太子之位坐的也是摇摇晃晃不甚安稳。
于是，前朝开始有人以丞相马首是瞻站队六皇子一派，而皇上大概是被周贵妃耳旁风吹多了竟然起了重立太子之意，朝中默认太子之位八成会落在六皇子头上。
而周玉堂显然很快适应了这个角色，他的全副心思都花在了周贵妃母子身上，这天下终究是他周家的。
赵恒带了一个人回去，孔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只亲自收拾好一个厢房出来。
孔采儿还没醒来，赵恒来去匆匆没用多少时间，本来还担心自己离开她的毒会很难受，眼下看来，在昏睡时应是没什么作用，但不排除是寒冰蛊还没有完全化形，总之，他还是草率了。
成婚以来他们满打满算也不到半个月，怎么也没想到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当初，生命即将结束，说不怨恨那是假的，可阴差阳错的嫁过来的是她，一个让他生了想再多活些日子的念头，结果，她莫名其妙地解了他的毒。
就在他以为，终于可以过上普通人的日子，才发现一个惊天阴谋正一步步推着他们往一个未知的方向走，而他们不知不觉竟被捆在了一起，两个命运相互交缠抽紧。
他喜欢她吗？好像也不是，他不确定心里那种陌生的感觉是什么，可就像姚丞黎所说，他们也就是那种刚认识只见过几次面的两个陌生人，究竟他是为何理所当然的将她当作自己要保护的人，并且潜意识里觉得他们有未来，有以后。
床榻上，他抱着她悄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