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幻梦·决裂
“那又怎么样？兵不厌诈，这全是我和妹妹为你谋的一个局。你以为就凭你，我郯国高傲，尊贵的公主怎会自降身价，倾心于你呢？我让小妹假意与你私奔，窃听你们赵国的机密。如果不是她告诉我你们赵军的去向，我又怎么那么轻而易举就把他们手到擒来？如果不是她引你前来，我又怎么把你这个奸细引入我的包围圈中？说到底，你还是太自以为是。”
宇文卿讽刺的话传来，如从地狱传出来的声音冲击着她的耳膜。
宇文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紧绷在一起，不敢看他注视的目光。
皇兄，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断绝我的生路？
“不，不是的。”
宇文诺也知道，她现在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小妹。”
宇文卿温柔地看着她说：“任务已经完成了，你就没必要再演了。”
“你闭嘴，我不想再听你说了，你这个骗子，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哥哥？”
宇文诺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裂开了，她十分痛苦地捂着耳朵。
“小妹，别任性，等我除掉他，回宫为你庆功。”
宇文卿并不生气，只是脸色更加阴沉，他抬手下令，一排士兵举箭对着他。
“不要。”
宇文诺的心仿佛被人挖去一般疼痛，愤恨的她全身爆发出一种力量，拼命地挣脱了那两个骑兵的禁锢。
宇文卿立马挥手叫停，但有一支箭已收不回去，径直向她的后背射去。宇文卿迅速抽出箭，射出一剑将快要擦着她衣服的那只箭打掉在地上。
宇文诺感觉到身后嗖的响声，意识到危险，但她没有躲，毫不畏惧地来到他身边。
宇文诺看到的是郑原那满带仇恨的脸。
他不相信她？甚至还十分厌恶，仇视她，这让她十分的悲哀。是我的错，我害了他们，那么这一切，就让我陪你承担吧。
“快，挟持我，你才能逃掉。”
她看着他发白的脸，赤红的眼睛，对他说。但他始终用一种深不可测，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她。
“快，快呀。”
脖子上一片冰凉，看见一把匕首架在上面，宇文诺略有些安心，大喊道：“皇兄救我，他要杀了我，快让他走。”
宇文卿看到这一幕，饶有深意地说：“我不相信他会那样做。”
感受到寒气压迫着自己的身体，而脖子上的匕首凉意更甚，她竟真的有些害怕：“他会的，皇兄，难道你连我的性命都不顾及了吗？”
宇文卿略愣了一下，冥思了一下，“让他们走。”他最终说。
逃出了他的包围，宇文诺松了一口气，看了眼漆黑的天空，一直往下倾泻的雨。
“我们安全了，快放开我吧。”
出乎意料的是，脖子上的匕首还在，她的心此刻就如同这雨水一般冰凉。
“有你在，我怎么能够安全？”他俯在她的耳边讥笑着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皇兄你们的事，只是为了争取时间，我们才能逃走，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宇文诺一脸倔强的说。
“别妄想欺骗我了，苦肉计演一次就够了。”
“你不相信我，你以为我对你的感情都是假的？”
宇文诺仿佛掉进了一口冰窟，刺骨的寒冷让她不停地哆嗦。
“相信你？”
郑原有些自嘲地说：“我也想相信你，可如果不是你，他们现在就不会死。我之前就是太过相信你了，才落得如此境地。”
他松开匕首，伸手抚上她的脸：“公主殿下，我之前被你的这张脸深深地迷住，立誓永远保你周全，心甘情愿留在异国他乡，甚至不肯回去见我父亲的最后一面。可是，我没想到，这只是一场笑话，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只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我没有，我不想再解释了，既然你认定了是我做的，你就杀了我为他们报仇吧。”
宇文诺也有些失控，她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真的杀了她？
“公主说笑了，你明知道我答应过你，此生只会效忠你的。若公主想要我的命，大可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当亲手奉上。但今天死的是我赵国子民，所你必须跟我回赵国，接受我赵国的审判。”
他的声音格外清冷，感受不到一点儿温度。
“什么？”
宇文诺渐渐变了脸色，她知道自己到了赵国，会面临一种怎样的境地，他真的如此狠心吗？
“怎么？怕了吗？我记得你和你皇兄说，就算我发现你的真实面目，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公主你未免太自信了。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的欺骗，现在我们各自的身份已挑明，我想我也不用再履行什么职责了。”
他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把她的心扎得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我不去。”
“你必须去。”
“你放肆。”
“我就放肆了。又能怎么样？”
郑原用力抓着她的手腕，强行拉着她走。宇文诺想挣扎，却挣脱不了，强装出来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化作一片散沙，终于不能自已地哭了。
郑原的心一颤，停下来，松开她的手腕，她蜷缩在地上，把头埋下来，那么无助地低声啜泣。
他看着她颤抖的肩膀，眉头皱了皱，犹豫着，终究走上前，俯下身去，轻拍她的肩。
“公主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和你一块死的。”
宇文诺惊住了，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她抬起头，可她看到的是他扭曲痛苦的脸，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黑血，身体一倾，倒在地上。
宇文诺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发觉他的气息微弱，她的心硬生生地痛。
“你怎么了？”
“剑上有毒。”他用一种极其愤恨，锐利的眼神对着她说。
“公主好手段，郑某自愧不如。”
随着他的眼睛紧闭，宇文诺心中的堡垒轰然倒塌，压得她连痛都感受不到了。
“你不能死，本公主不许你死。”
她近乎癫狂地怒吼，但他始终一动不动。
宇文卿走来，看着这一切，缓缓开口：“小妹，他已经死了，你该和我回去了。”
听到这番话，宇文诺的哭喊声停住，眼泪瞬间止住，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站起来，上前揪着他的衣领，眼睛中的怒火灼灼地燃烧，看一眼就足以把人吞没。
“你为什么非要他死，你是我的亲哥哥，为什么不能放我们一马？”
“我用不着跟你解释，带走。”
宇文卿冷冷地说，不理会她的反抗，强行把她塞入轿中。
“你们给我看好她，若平意公主出了什么事，我要你们全体为她陪葬。”
宇文诺在轿中，双眼无神，魂不守舍，忽而一个激灵坐起来。
“我不能就这样回去，我要去找他，我要陪着他。”
宇文诺走出轿子，立马有几个士兵上前拦着她：“公主不要让我们为难。”
“让我走。”宇文诺镇定地说，但那几个人始终围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们敢拦本公主，找死。”
宇文诺抢过一个人的剑，挥剑向他们砍去，他们并不出击，只顾躲闪，宇文诺趁机把剑抛向他们，转身就跑。
如同一个久居黑暗的人，沿着一束微弱的光寻觅，宇文诺在满地泥泞的静谧的道路上，不顾一切地跑。四周好像安静地有些可怕，又好像充斥着各种声音，咆哮声，嚎叫声，哭声，骂声，让她有些承受不了，捂住耳朵，疯狂地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