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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蜕变

在这片土地上,这场战争早已经蓄谋已久,无论多么残酷都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双方都不肯罢手。

  木谨言看到与她同行的众人一个个倒地,赵国士兵挥着刀,到处乱砍,先把人砍倒,再把刀从腹部穿入。那血喷射出来,染红了草地,到处都是残缺的躯体,四肢,众人踩在这些尸骨上仍在厮杀,一个闪失就会被人踩在脚下。

  国家面临侵犯,此时此刻,无论多么冷酷的人都没有办法原地看着什么也不做,只要是郯国子民,都被感染到,投入战场。

  木谨言提了一把剑,跑了过去,帮助他们与赵军对战。她虽然提着剑,虽然她学过武,但是她面临这样的场景,生命轻得如同鸿毛,一个个的鲜活的生命顷刻之间就会消亡。

  她不敢挥动手中的剑,她不肯真正地伤人,她一直后退,防守。

  然而,尽管她心怀怜悯,但是战争不会因为她而不再残酷,没有人可以顾及她的怜悯。

  有一个赵兵对她背后砍去,她只觉得后背一凉,转过头去,一个随处为了护着她被刺穿了身体。

  她看着那个人慢慢地倒在地上,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那个把剑刺入他的身体的人把剑拔了出来,那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有一滴进入她的眼睛中。

  那个人又举剑砍来,她目视着他,一声不吭地以极快的速度把剑刺人那人的心脏的位置。

  赵军击鼓退兵,众人一刹那撤退了,只有她还站在原地不动,那个人在挣扎,她再次用力,那个人彻底不动了,他的脸格外狰狞。

  宇文卿走来,握着她的手,把剑拔了出来,揽着她往回走。那时她的双脚异常沉重,她看了一眼那滴血的剑,惊吓地把它扔在地上。

  “我杀了他。”

  木谨言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双手。

  “战场上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你不应该心怀愧疚。”

  她仍然在重复着那句话,她推开他跑开。她跑到一棵树下,双手抱膝,她的样子显得格外落寞,格外无助。

  宇文卿在一旁皱着眉看她,俄而,他上前来强行把她拉走。

  她当然不肯,她挣脱着,她甚至抓伤了他的手,但是他没有放手,根本不顾及她的情绪,直到把她拖走。

  他当着她的面,处决了六个俘虏,那些人就在她的面前失去生命,他还非要她亲眼看着这一幕。

  她阻止不了,她反抗不了,她看着那六个人一齐倒下,她对他说:“你太残忍了。”

  宇文卿不以为然地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你可怜他们,可是在战场上他们不会可怜你。你想变强,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你的心变得坚不可摧,变得强硬。至于你心中的那些悲悯,那个没有意义的软弱和执念,都不可以存在。”

  他的笑不似往日那般温和,多的是几分暴戾之气。

  她轻声说:“我好像今天才认识真正的你,你是变了还是说你之前一直在隐藏你的本性?”

  宇文卿的眼神变得深沉起来,却很明晰,他上前一步,与她的距离很近,不顾她的躲避。他半严肃半戏谑地说:“我就是我,一直如此,是因为你之前一直生活在虚幻的理想化的世界中不肯走出来,你才会这么认为,你一直在躲避,你不敢深究这个世界。”

  她不自然地眼神飘忽,似乎被人解剖一般无处遁形,她不肯再说下去,转身而走。

  原来,都从未看透吗?

  狂风忽起,落叶飘零在地,碾落成泥,没入不见阳光的黑暗中,沉沦……

  在迷蒙虚渺的月光下,全军露营,只搭有几张帐篷。此时众人拥在一起,互相枕靠着,看着天空,或在想着妻儿,有人唱起了激昂的战歌,既铁血又柔情……

  木谨言坐在一旁看着这些人,她难以入眠,只觉得很失落。她的头隐隐作痛,她的思绪复杂,纠缠不休,她想着如何应对赵军的汹涌进攻,只硬打似乎不行,她于是去找宇文卿。

  他不在,她便去后方的林子中寻他。

  宇文卿此时在一个水塘边,他望着月亮在水中的倒影,他的双手握着佩剑,他的剑插着地上,他的手剧烈地抖动。

  慕容沁雪走来,未等她靠近,宇文卿用剑指着她,他体内郁结的愤懑之气将要爆发出来,他大吼:“走开。”

  慕容沁雪略停了一下,复又走了过来。

  宇文卿十分暴躁地瞪着她,挥剑把她的头顶上方,在树上的悬挂中着的一条青黑色的长蛇挑在地上。

  他拼命地砍着那条蛇,把它刺到没有一点完整的地方。他仍在不停地砍它,他的面色愠怒,神情狂躁,火气涌上心头。

  “一命偿一命。”他说:“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慕容沁雪拦着他,抱着他,想使他安静下来,不管他的力气之大,已经伤及到她,她都不肯放手。

  宇文卿忽而安静了许多,他停了下来,额头上的汗迹没有消去,他把那染血的剑投入水中,打碎了水中的明月。

  “没事了,我们回去吧。”他说。

  他一直以来的初衷,除了心中的抱负,除了不肯认输,还有一大部分是因为他的母妃。

  他还记得在他幼年时期,这段经历是他心中的病,他的所有不满,所有想要高人一等的心思,都在此时萌芽。

  他自小就知道,父皇是最疼爱张贵妃的,所以他和他的母妃,父皇从来就不放在心上。

  他不止一次看到,他的父皇在陪着宇文勖。他和张贵妃,看起来是那么多般配,他们的孩子,看起来也很幸福,反正都比他幸福。他们其乐融融地在做着寻常人家的游戏,看起来多么和谐。

  他站在一边,仿佛是一个乞丐,窥视着华美的衣服和珍馐食物。

  他知道他的母妃对他的父皇有一种执念,他知晓她的心思,也愈发对自己的境遇感到不公。

  除了张贵妃,就是皇后,皇后权势之强也是他们不能惹得的,所以在这皇后与张贵妃的斗争中,他的母亲只能认输。

  多次,郑妃告诉他,不要出头,一定要忍耐,他不愿意,他在心里说:凭什么?

  终于有一次,他冲撞到了宇文勖,本来就是一个不经意的撞击,不过他的郁积之气爆发了出来,所以他回手就是一击。

  宇文勖蹲坐在了地上。

  他则高傲地看着他,再高傲地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