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揪心的距离

木谨言发觉不对，转身发现一支发钗将要刺过来，她来不及躲，手中的剑本能地抬起。

　　发钗在距离她一寸远处停下，殷红的血涌出。她的眼睛瞪得很大，抽搐了几秒，吐出大口的血，她的手和头都垂了下来，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了。

　　“对不起，我若不来，他便会死。”

　　碧纤知道，她是骗了她，她的父母早就去世，根本没有被皇后控制。但是她也没有全说错，真正被皇后控制的人，是她的未婚夫。

　　她自小就被送入宫中，在那无忧无虑的花一样的季节。

　　她知道皇宫的险恶，最开始，她在宫中处处小心，不敢有任何行差走错，直到她遇到一个人。

　　那是一个慵懒无聊的午后，所有人都在午睡，她却一个人来到了后花园。

　　刚刚迈入情窦初开的年龄，她躺在花丛中晒着太阳，邂逅了一个翩翩公子。

　　他没有显赫的家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吏，但是在他拿着一柄折扇，在她的面前经过，回过头看了她的那一眼时，她已经知道，感情这回事从来都没有道理可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似乎是命中注定，他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她突然很慌张，心中的情绪令她自己都捉摸不透。

　　他说：“这位姑娘，你的衣服破了。”

　　她才发现她的外衫被树枝划破，她来不及遮掩，抱怨着这个人的耿直，在他面前落荒而逃。

　　上天如果有意让两个陌生的人走到一起，产生一些微妙的感情，就一定会安排再一次的相遇。我们称之为缘分，其实都是在命薄上早已注定。

　　一切都水到渠成，恰到好处，她忘了所谓的规矩，忘了身份礼则。只是在与他相处中，她很心安，就如同在幼年时期躺在母亲怀中的那种心安。不论是他说着他的志向和抱负时，还是他带着花束来看她时。

　　他说：“姑娘这般多情，若遇到了别的男子，必然要吃亏的，不如跟了我。”

　　他说：“姑娘的眉眼有着淡淡的忧伤，不知在下可否进入你的心中，抚平你的忧郁？”

　　他手持一把折扇，看着文弱而且轻浮，她不知道为何竟然会对他的话动心，并且一发不可收拾。自此心中的防线被打破，强行住进去一个人。

　　她想，或许这就是所说的，灵魂的契合。

　　宫女到了一定的年龄可以请示出宫，自行婚配，她就在等这一天的到来，带着憧憬，带着青涩的羞怯。

　　可是，没过多久，他被发配到了军中，没有理由，只有一张诏书，好像有人偏要与他们作对。

　　她知道军中的残酷，也知道此行的生死未卜，她去送行，并且剪下来自己的一束头发，系在了他的腰带上。

　　意味着，她会与他共存亡，不论生死，也不论富贵荣辱。

　　所谓钟情，就是命运的交接，把原本没有亲缘关系的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自此，相互牵绊，相互揪扯。

　　可是，她终于发现，这原来是一个阴谋。

　　皇后拿着她交给他的发丝，在她面前站立，带着笑容：“你可知道，在宫中，宫女私通官员，是死罪？”

　　她看着她手中的发丝，半天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皇后良善地摸了摸她的头，把发丝放在她的手上，“只有我能帮你，只要你听话。”

　　然后在一个天色阴沉的午后，她终于见到了他。

　　他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舞刀弄棒根本不是他的强项，所以在第一次出战时，就被人重伤。

　　他拖着一只腿，在一个破旧的小屋里，失意地站着。房顶上立着几只乌鸦，在失落地叫着，一派萧瑟凄冷。

　　看到她时，他勉强着笑了，他把她紧紧抱在怀中，自嘲地说道：“我把你给我的心弄丢了，我重伤后醒来，就不见了它。”

　　她看到过他自信得意的模样，所以在此时此刻，她心中的凄凉感不比他少。况且她知道，他这样的结果都是被她连累，都是皇后设计的阴谋。

　　他突然在她耳边小声说：“我被人控制着，这间屋子四周都是监视我的人，你快走，不要再来看我了。”

　　她没有放手，她的愧意更甚，她不能说出实情，她只想与他共生死。

　　皇后说：“如果你不听话，就别想他好过。”

　　皇后把他安排在宫中，就在她的苌德宫，让他站在门口守卫，他伤了一条腿，却要整日地站着。她每次随同木谨言去给皇后请安，都能看到。

　　而皇后，就是要让她看到。

　　他不知道自己是皇后控制她的筹码，只是以为是自己招惹到了皇后，她饲机报复。所以，他文人的傲骨驱使着他的自尊心，他永远是一副不屈的样子。

　　每次路过，每次看到他，她就觉得是一种煎熬。

　　他就站在那里，脸上充满狂傲，完全不顾自己的痛苦。尽管痛苦，可是他宁愿头上青筋暴起，汗湿衣衫也不向她求饶。

　　可是，他的痛苦她全都能看到，并且能感同身受。她只能在不经意看他一眼，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可是，就是这一眼，她足以打破心中的防线，心中的坚强破碎得一塌糊涂。

　　所以，每次她经过此处，都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她与他中间相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他的痛，无计可施。

　　这个过程，如此揪心。

　　终于，她撑不住了，她不能再若无其事地让这个人再为了她受到丝毫伤害。不能再打着正义的大旗，利用他的真心和偏爱，让他独自一个人承受。

　　所以，她一次次地沉沦下去，做着以前自己不齿的事情，直到皇后逼她去做一个最后的了结。

　　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也不在乎自己再次背弃自己的良知。

　　临行之前，她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他依旧自信并且耀眼，他已经治好了腿，在仕途上小有成就。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前途，都是她铺设的，因为皇后保证过，不再害他，不再干涉他的生活。

　　他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依旧拿着一柄折扇。

　　看到她时，他的脸上堆着笑容，手中的折扇旋转着。

　　“姑娘难道是迫不及待想要我把你娶回家了吗？”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她说：“是。”

　　他一皱眉，“那怎么办？姑娘你只有一个月就到出宫的时间了，难道我要丢掉自己的仕途，与你私奔吗？”

　　她想，是的，只有一个月了呀，可是，她等不到那时了。

　　她说：“那公子就早做准备，我是要风光大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