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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是夜

木谨言一直等,等到夕阳西沉,也没有等到他,她的心里有些失望。

  抬头看了看星空,她感觉到多年前孤寂的日子又回来了。

  未来?多么可笑,还有未来吗?

  木谨言觉得自己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前方,是无底的深渊,后方,是一片汪洋,而自己将寸步难行。

  直到夜色已浓,她才和衣而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才略略安静了下来,她又一次沉入了梦魇。

  在梦中,她反复看到,木氏一门的人血溅满地的场面,大团大团的血迹染红她的衣服。她想惊叫,却发不出声音,她想逃走,却挪不动脚步,直看到硕大的刀朝自己落下。

  接下来,木谨言发现自己轻得飘了起来,一直浮到半空中。她看到全家人在前面,她跟了上去,喊自己的父母。

  “父亲,母亲,等等我,带我一起走。”

  木谨言想要拉着父亲的衣袍,却被他一把甩开,然后他伸手把她推了下去,说:“你一个外人,干嘛和我们一起死?”

  “我是外人?”

  木谨言看着他们越飞越高,自己却在往下沉,她目光空洞地轻声呢喃:“你们为何要抛下我?”

  木谨言任由自己往下沉,有些呆滞的回想曾经没有忧虑的童年,慈爱的父母。而现在,仿佛自己与他们之间隔有无边的大海,根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她正想着,突然感到炙热难忍,往下一看,地上是一片火海,像一条火龙吐着火舌,露出贪婪的眼睛,将要把她吞噬掉。她害怕极了,想极力制止自己的下沉,可是她根本就控制不了,直到火快要把她熔化掉。

  这时,耳边响起一阵空灵又有力度的笛声,这笛声在她身上缠绕,直到把她拖了起来,远离火海。

  木谨言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有一种不安全感始终萦绕着她,她摸索着点上烛火,坐在床边。

  木谨言拿出那块随身佩戴的玉佩,细细的抚摸着,刚才梦中的场景竟然记得如此清晰,像是真正发生的一样。

  她看着烛泪慢慢淌下,心中有一团火掠过,灼烫灼烫。你们放心,若我今后有机会找到那件事的真凶,我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木谨言正在这样想着,轻灵而又清扬的乐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声音与梦中的很是相似,给人安心的感觉。听这声音,来源好像是在外面,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幻想。

  房顶上。

  皇甫箫坐在那里,手持一支黑绛色长笛,始终以一种姿态伫立不动,着一身黑色长袍,目光深邃,琢磨不透。

  宇文颉也跳了上来,在他身边坐下,看到他吹的笛子,脸色有些难看,打断他说:“你的技艺越发进益了,箫。”

  皇甫箫停下来,恭敬地说:“殿下过誉,闲来没事正好打发时光。”

  “你的伤可痊愈了?”

  “已无大碍。”皇甫箫的脸上仍没有多大表情,问道:“殿下现在前来是否要去看她?那属下先行告退。”

  “别走,回来。”

  “殿下还有何吩咐?”

  宇文颉也站了起来,走近他:“自从我回来之后,你好像一直刻意躲着我,是为什么?”

  皇甫箫不语,二人僵持了一会儿,宇文颉乍然笑了两声,拍了一下他的肩说:“不想说算了,来,陪我坐一会儿。”

  宇文颉看着院内,寂静无声,又看了看头顶的满天繁星,漫不经心地问:“如今宫中的形势,你怎么看?”

  皇甫箫良久说了一句:“堪比海啸。”

  “你倒是很有洞察事物的本事,表面上风平浪静,一派祥和,实际上各位皇子暗中争斗,蠢蠢欲动,只等时机成熟,必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

  “那殿下你可有计划?”

  “我们也要开始准备了。”宇文颉叹息了一下,轻声地说。

  “那她呢?”

  宇文颉一顿,看向院内,沉静地说:“言儿去和亲之事,我们谁都无法阻止,但我有一个想法。”他说着贴近他的耳朵,慢慢的说出两个字。

  逼宫。

  皇甫箫的瞳孔越放越大,简直是震惊地看着他:“离和亲只余半年,我们的势力还远远不够,你能肯定我们能成功?”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我倒想赌一把。”宇文颉不以为然地轻笑:“夺嫡之争本就是在赌命。”

  “你以前可不会如此草率。”

  “人都是会变的。母后说的对,这段时间我不能再去找她。这样一来,即使失败了,她也不会受到牵连。”

  “那你就不怕她心灰意冷吗?”

  “我怕。但我更怕她被卷进这场腥风血雨之中。”

  “那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一直追随你的。”

  皇甫箫说完,重新又拿起了笛子,和着微风而吹。笛声刚响,听到院中有动静,他停了下来,看到木谨言穿着红色披风走了出来。

  木谨言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影,但她感觉自己绝没有听错,吹笛子的人就在附近。

  “恩人,我知道你没走,可否现身一见?”

  她在下面喊,在上面宇文颉看了他一眼,皇甫箫一声也不吭。

  “恩人,我虽然没见过你的样子,但我记得你的笛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当面道谢,请阁下出来好吗?”

  木谨言继续说,皇甫箫于是看向宇文颉,宇文颉别过脸去,嘴里说着:“想去就去。”但他的神情分明是敢去你试试看。皇甫箫讪讪的,只好一动不动,也不言一声。

  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木谨言都没有见到宇文颉,她送出给他的信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就在这日。

  慕容沁雪正在擦拭着一个瓷瓶,回想这一个多月,倒也太平无事。皇后没有多大动作,处处留心却也抓不到皇后的把柄,事情毫无进展。

  这时,皇上登门而入,慕容沁雪跪在地上,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天子果然是天子,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宇文瀛进入里间,慕容沁雪在外间,留神听他们谈话的内容。西北旱灾,西南瘟疫,宇文瀛正在和皇后商讨前往人选。

  上官淑聊说:“皇上心中想必已有人选,何必来问臣妾。”

  “皇后认为朕派三皇子和九皇子去,可失体统?毕竟此行凶险难料,难免会出额外事端。”

  “皇上,既然我臣妾说,臣妾就代言了,皇上有心栽培他们,就无需有所顾虑。如果连这一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只知纸上谈兵,没有实干能力,终究难成大事。”

  “皇后所言有理,朕的皇子也该历练一下。”宇文瀛说完,转身要走,临走之际,看着她笑了一下:“皇后这些年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说罢拂袖而去。

  慕容沁雪看着皇上离开,心中想这件事的暗中之意。皇上实则是检验三殿下和九殿下的能力,皇后没有阻止,反而助推一把,其中或许有预谋,所以,这一仗一定要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