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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

丁逸第二天就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求职之路,早上七点就已经穿好了一丝不苟的西装皮鞋收拾完毕,正对着镜子梳头。孟言一个趔趄冲进厕所,差点把他撞翻,她冲着丁逸大吼:“去你升姐屋里梳妆打扮去,顺便喊她起床。”

  丁逸第一天成为社会人士,心里是有些热血磅礴的,站在林升门前敲门,说话声音中气十足:“升姐,起床了起床了!再不起床迟到了!”不停地敲了十分钟终于传来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别喊了……马上就起来了。”

  孟言一阵风一样又从厕所冲出来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说她,懒床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又转头冲进房里吼:“快点儿啊,再不起来不等你了。”

  林升一直是个起床困难户,从大学起就练就了十分钟内洗漱化妆加卷头发的高超技能。

  二十分钟后,三人终于坐在公交车上。

  林升把头放在孟言肩膀上故意恶心她:“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她声音本就娇软,她还故意说得语调转了七八个弯儿,孟言听得一声鸡皮疙瘩,连忙推她:“要是再晚咱们就只能去坐地铁了,快是要快些,就是人多得非把你挤成肉饼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赖床了。”林升转过头问丁逸:“你面试的公司也是在普衫街?”

  丁逸点点头:“嗯,现在普衫街也算是荣城的金融中心了,好几家互联网公司都开在这附近,我要面试的好几家都离你们不远。”

  孟言说:“那中午一起吃饭呗。”

  林升挑眉:“你不约见约见张少辰?你俩都多久没见面了?”

  孟言语气颇为哀怨:“又出差了……我跟他毕业以后见面时间真的是少之又少了,现在咱们都是事业的刚起步阶段,过几年就好了。”

  林升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们觉不觉得张少辰这个名字特别像那种黑帮太子爷?我看他总神神秘秘的,该不会你有一天就突然成了黑道少夫人了吧?”

  孟言恨不得一巴掌把林升拍醒:“你电影看多了吧,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张少辰那是多老实正直的人啊,别老打趣人家。”

  林升乐得哈哈大笑。

  林升一进公司前台的谢灵就迎过来了:“林升啊,你今天穿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在哪儿买的?把链接发给我呗。”

  林升一向臭美,自诩为网购淘金达人。

  平日里除了几个女同事时不时会问她衣服鞋子包包在哪买的之外几乎就没人跟她搭话了,她甚至贱贱地觉得有些珍惜这些时候,至少让自己不那么像透明人了。

  她跟谢灵说完话,有些苦笑地走到座位上,旁边几个人抬起头飞快地瞥她几眼,不说话,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李纯走过来敲敲她的桌子:“别老讨论衣服了,还真当自己是来走秀的呀,做事才是正经的。”说完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喏,给你,其它的发你邮箱了。”

  林升连忙坐下,打开电脑兢兢业业地开始工作。

  林升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手机突然一震吓了她一跳,她手忙脚乱地拿下来生怕惊动了旁边的人,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沈向洲打来的电话,她只有假装上厕所把手机揣包里往厕所走。毕竟别人上班时间接电话那是有正事,她接电话就变成仗着自己有后台公然消极怠工了。

  她走到楼道,看了看左右没人才接起电话:“喂,沈向洲,你终于舍得联系我了。”

  她语带埋怨,听起来好像撒娇,沈向洲忍不住轻笑出声:“对不起,我这两天不是忙吗,中午在玉华台吃饭。”

  玉华台算是这附近的高档饭店了,除了菜品精致之外还特爱搞些噱头,再冷的天服务员都要清一色穿旗袍梳发髻,饭店正中间还常年有一女子蒙着面纱弹琵琶,林升觉得浮夸之极,可这家饭店却颇受像沈向洲这样的中年人喜爱。最重要的一点是它够隐蔽,里面全是包厢,沈向洲跟林升一起出去吃饭绝对不会被旁人看到,林升觉得自己每回跟沈向洲出去都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就差没说暗号了,想到这就有点不开心,但还是应下了。

  回到座位上她偷偷打开跟孟言和丁逸的微信群【毕竟咱们是艺术家(3人)】

  林升:抱歉,姐妹们,沈向洲有约,中午不能跟你们一起吃饭啦!

  丁逸:谁跟你是姐妹!多加个兄弟两个字能把你累死?

  林升:嘿嘿嘿,小丁,面试怎么样?

  丁逸哭笑不得:【你一做错了事就这么谄媚,我还在外面排队呢,没轮到我。】

  孟言:你这个重色轻友的人!

  林升:我跟沈向洲多久没见了,体谅体谅我吧,等小丁工作确定了一起开庆功宴。

  孟言:我忙得不行,不说了啊,真服了你们,中午就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你们还能约个会。

  林升:哈哈哈哈,他平时那么忙,见面时间本来就少,不说了啊,小丁加油!

  林升赶到玉华台的时候沈向洲已经到了,她一进门就扑上去给了沈向洲一个熊抱,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抬起头看他:“你想没想我?”

  沈向洲咳嗽两声,环伺四周:“当然想了,你快坐下,现在在外面呢。”

  林升撇撇嘴,坐到沈向洲对面。

  沈向洲拿着手上的茶具倒腾半天,给林升倒了一杯:“试试,这次出差特地带的好茶叶回来。”

  说完就定定地看着林升,颇有些不得到她的意见就不罢休的意思,林升见他眼神隐隐有些期待难得看他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拿起茶杯就一饮而尽,一把将杯子放在桌上,大喝一声:“好茶。”

  沈向洲果然“啧”了一声,一脸暴殄天物不忍直视的神情直摇头,林升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

  “你就是故意逗我,喝个茶喝得跟马上要上山打虎的武松似的。”沈向洲有些无奈:“快吃菜吧。”

  林升一向是无辣不欢,她觉得沈向洲应该是到了每一个中年人都会必经的一个过程,那就是迷恋养生时期。刚在一起那会儿沈向洲还愿意偶尔陪她吃吃路边摊,就算他自己不吃也不会阻止林升点,这一两年却越来越有玉石俱焚的架势,反正我就是要清淡清淡再清淡,你要么就别吃要么就陪我一起。

  林升看着桌上一如既往的维持着他健康的宗旨,连个肉也几乎没有,她吃了两口,兴趣缺缺。

  沈向洲也放下了筷子,表情有些犹豫:“其实我是有事要跟你说。”

  林升一听这口气莫名有些紧张,心想这开场白莫不是要说你得绝症了吧,她声音有些颤抖:“你说。”

  沈向洲迟疑道:“你应该看到微博了吧?”

  林升莫名其妙:“什么微博?”

  沈向洲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跟陈芜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象芜本来就是我跟她一手创立起来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俩是金童玉女,离婚之后我跟她也不得不维持表面关系,逢场作戏,一旦公开离婚了对公司形象毕竟不好。至于这次,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营销号为什么突然都开始写我跟她的事,写的跟琼瑶似的,我也不可能这个当口去否认什么对不对,再说最近我们网站和软件的销量确实也提高了不少,也算是打个广告了,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让你别多想。”

  沈向洲和陈芜是大学同学,据说在大学陈芜就是校花,两人也算是学校里的名人。毕业之后两人闪婚然后一起创立了象芜公司,短短几年就成了电商界的一匹黑马,大家一看CEO沈向洲竟然是个长相儒雅俊朗的青年才俊,一时迷妹无数。随即又有人扒出沈向洲原来早已英年早婚,大家纷纷扼腕痛心的时候一看到陈芜的照片,嗬!大美女啊!再加上一些号称两人同学的知情人士纷纷在网上开扒,添油加醋地讲了一些两人交往以来的种种事迹,硬生生地包装成了一对俊男靓女轰轰烈烈的偶像剧人设。各大网友纷纷大呼:“我又相信爱情了!”至此,两人彻底算是成了一对捆绑夫妻了。

  可事实上,结婚后不久,两人的感情就出现了问题,沈向洲一天比一天忙,可陈芜从小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一点儿冷落也受不了,于是就开始了天天作。两人为数不多在一起的时光基本都是吵过去了,陈芜吵起架来那叫一个蛮不讲理,骂天骂地,摔盘子摔碗,每次有矛盾必说离婚二字。陈芜算定了沈向洲还爱他不会同意离婚,可在一次吵完架之后沈向洲竟然平静地同意了,陈芜不敢置信,可又憋着一口气不肯示弱,两人第二天就去扯了离婚证。

  沈向洲是彻底觉得自己自由了,林升得知他离婚的消息后一直按捺的爱慕也开始蠢蠢欲动,本来沈向洲作为捐赠孤儿院的善心人士就跟林升互留了电话,但都仅限于长辈对晚辈的偶尔开导提携。林升在确认了两人再无复合可能之后就开始频频联系沈向洲了,她常常表现出喜欢沈向洲的样子,时常说一些引人误会的话,举动也有些暧昧,沈向洲每每觉得林升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的时候她偏偏又冷下来了,几天都不联系他,就是他主动联系林升了林升也语气冷淡,以各种理由拒绝他出来见面的邀约。可常常没过几天她那股热乎劲儿就又上来了,久而久之,沈向洲猜着猜着发现自己是天天都在想着林升了。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对林升说:“我觉得我是喜欢上你了,我只要一天不见你不跟你说说话心里就难受。”

  林升看着他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快高兴疯了,两人确定关系以后她当晚就冲回学校把孟言从宿舍叫起来对着她大叫:“我总算是追到男神了!”

  孟言睡得迷迷糊糊也为她高兴,却还是忍不住逾挪她:“你也真是本事,你先喜欢人家的吧,最后还逗得他先跟你表白了。”

  林升得意洋洋,她是为了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没图他什么。

  另一边,陈芜还在苦哈哈地等沈向洲来挽回自己,当她得知沈向洲那么快就有了新女朋友之后就崩溃了,她不敢相信沈向洲会那么对她,一度找过来闹了好几次。至此之后,陈芜算是把林升当成头号大敌了,每次见她都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林升虽然看不惯她这明明分手了还老是摆出一副主人家的做派,可每次一看到她那深闺怨妇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校花气度她就看开了,甚至还在陈芜讽刺她的时候苦口婆心地劝过让她向前看。

  林升本来忙得好几天没关心网上八卦了,他不说自己还真不知道,这下一听又是关于陈芜的事只觉得头大,她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还真当自己是明星了?动不动还逢场作戏你以为自己是爱豆还炒cp呢?”

  沈向洲皱了皱眉:“你说什么呢?”

  林升回过头一想,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事跟陈芜估计脱不了干系,她的逆反心理蹭地一下就上来了,管它这件事是不是陈芜做的,总之她现在一定特别希望看到自己跟沈向洲吵架,一想到这里,林升反而就不想吵了。

  她忽地放软了语气:“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也有苦衷,我理解你。”

  沈向洲觉得林升越看越懂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个情圣形象了,其实我跟她离婚也有几年了,最近这两年我几乎没在人前提过她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就是时不时地就要拿出来说一遍,我以后逐渐地跟她划清界限,等大众对这件事情慢慢没了印象,只要对公司没影响,过一段时间也就不用老在人前演戏了。”

  林升决定还是先不告诉他自己准备辞职的事,她一想到陈芜难免有些烦躁,还是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也不急,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行了,外界的看法我都不在意。”

  林升对沈向洲的感情确实不假,在高考之前那一段很长的晦暗时光里他都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对他的崇拜和向往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以及被当成亲人的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孟言丁逸都是不可被替代的。

  沈向洲比林升大了整整十二岁,她有时甚至有些变态地想自己是不是把那一部分缺失的父爱也寄托在了沈向洲身上,可她明白一点,无论是哪一种感情,她都无法想象离开沈向洲的日子。所以无论是沈向洲和陈芜之间在他人眼中多么般配,两人甚至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沈向洲跟她在一起之后永远都是冷静自持的,除了表白那次之外从来没有向她表达过爱意,她都觉得不在乎。林升把这一切都归结于了成熟男人的稳重和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