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何青泽再回家时已是深夜，林升正点了一盏暖灯，窝在角落的一堆沙发垫子里，手上窸窸窣窣写着什么。

　　何青泽开门和进来的动作都很大，可林升头也没抬，像是没听见。

　　虽然以前何青泽回家林升也从来没反应，可他今天就是觉得跟之前不一样。

　　暖光在林升头上罩出一圈毛茸茸的光影，只有活动着的手表明这副恬静画面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一幅画。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林升构筑起来的小小世界，慢慢蹲下身，也学着林升的样子放了个垫子坐在地上。

　　”你还想不想弹钢琴？我们明天一起去买一架钢琴放在家里好不好？“是小心翼翼的在试探的声音。

　　林升像是刚发现有人进来一样，但也没太惊动，只默默摇头：”不要了，学乐器需要大量练习，上班之后没那么多时间的。“

　　何青泽的脸被半明半暗的光影雕刻成得精雕细琢、棱角分明，林升才发现他的睫毛竟是又长又密，此时被落地灯打出了一层像扇子一样的阴影，随着眨眼在眼下流转。

　　何青泽说：”那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钟仪的事我白天没解释清楚，但她婆婆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不希望她在上班，而他们家现在也确实已经是一地鸡毛，我绝对不会允许手下的人平衡不了私人生活和工作。“

　　”我知道的，我也理解你的做法，“林升低眉敛目：”正是因为知道她的生活陷入了死局，也能预想到很多女性可能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所以就只是有点难过。“

　　何青泽知道她需要时间自己去消化，他凑上去看她写的东西：”你在写什么？“

　　”我写了一点读书笔记。”被人关注，特别是被人看见自己写的文字，林升下意识地红了红脸。

　　因为离得近，林升往旁边挪了挪，顺势拿起那个被涂涂写写得花花绿绿的电子手账，给何青泽分享自己读到的那段很喜欢的话：“因为害怕自己并非明珠而不敢刻苦琢磨，又因为有几分相信自己是明珠，而不能与瓦砾碌碌为伍，遂逐渐远离世间，疏避人群，结果在内心不断地用愤懑和羞怒饲育着自己懦弱的自尊心。世上每个人都是驯兽师，而那匹猛兽，就是每人各自的性情。”

　　她顿了顿，像是要留一点时间给对方消化，“这本书叫《山月记》，是中岛敦写的。”

　　“你有时候会不会有这种感觉？”林升带着一种看完一本书或一部电影后急切想寻找共鸣的热切，“就是会害怕自己努力之后结果反而还是不好，所以就干脆有意无意地不那么努力，这样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至于太失望，还能安慰自己反正我也没怎么努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