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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我不是一个人

第三十章

  “今天周几?”俩人都躺在草地上,肖段一只手薅着一旁的草,一边问道。

  “周四。”程关嘴里叼着一根草,讲话含混不清。

  两个人在草地上打滚又笑又闹的,现在终于累了,于是就地瘫着,不想动弹一下。

  “我渴了,我想喝水。”肖段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干得起皮,但是又不敢舔。之前她倒是总爱舔的,但是方琦说,她妈妈说嘴唇是越舔越干,所以不能舔。

  “我没带水,可是。”程关说道。

  “我也没有。”肖段说着叹了口气。

  肖段把脸转到程关那边,发现他的脸离自己很近,近得可以看清一根根睫毛,看清他右边眼角一点细小的痣。平常离得太远,睫毛又挡着,根本看不见。

  “那里……是痣吗?”肖段指着自己右眼的眼角。

  程关下意识抬起左手去摸自己左眼的眼角,肖段隔空指了指他的右眼,说道:“反了,是这个。”

  程关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忘了咱俩是面对着的,是镜像。”

  “说到镜像我就想到达芬奇。你知道吧,他那个镜像字体——”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记得我小时候还看过什么书,也是跟达芬奇有关的。”

  “《达芬奇密码》?”

  “好像是的,”程关说着拿右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眼,“其实我这个眼睛之前受过伤。”

  “为什么?”

  “过年的时候在爷爷奶奶家放烟花,那种长长的一根儿,你知道吧?”程关两只胳膊张开比划着,“从阳台伸出去放,总共有八发。但是有一次就只出来了七发,等了好久第八发也没出来。我爷爷就把烟花拿回来了,正好那时候第八发冲了出来,打上了我的眼睛。”

  程关闭上右眼,指了指双眼皮那里,说道:“就在这儿,还有个疤。”

  “那岂不是……差一点就瞎了?”肖段缓缓说道。尽管从程关口里说出来是这样平淡的一件事情,但是肖段现在听着却还是觉得心慌。

  “差不多,要是打偏一点点,就瞎了,”程关笑了,说道,“所以我是幸运的。”

  明明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但是程关却说自己是幸运的,还那样温柔地笑了一下。好像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真正正坏的,他总能有一种柔和的方法去化解它。

  “你呢,小时候经历过什么事吗?”程关看着肖段头顶那一根翘起来的头发,想要伸手上去抚平。

  “我……”肖段开了个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最后她还是粲然一笑,毫不介意地说:“有一年过年,我爸妈带我回老家,跟小朋友在房顶玩。然后我滑了一跤,眼看着就要从房顶边缘跌出去,那两个小朋友从后面把我的腿拽住了。”

  “房子高吗?”

  “三层,倒是不高,但是农村嘛,下面都是石子路。”

  “那真的很险了。”

  “多亏我那时候瘦得不行,年纪又小,要是个小胖妞,拽都拽不住。”

  程关看着肖段的脸,想象不出来她胖起来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会瘦呢?你家里的情况,也不会短了你的吃喝的吧?”

  肖段听到,觉得自己嘴角的笑容如此牵强,根本挂不住了。

  “他俩一吵架,就没人管我了。我小时候挑食,一餐饭常常吃的很少,家里的阿姨看到了也不敢说我什么。久而久之就瘦了。”

  “那你还能长这么高,也不容易。”

  “说起来也是很奇怪,我爸妈都不是很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倒比同龄女生高些。”

  “也许你祖辈有个儿高的,然后他的隐性基因在你身上显现了。”

  肖段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要在这儿给我上生物课好吗?”

  “两个双眼皮夫妻为什么生出来单眼皮孩子,来,肖段同学回答一下。”程关憋住笑,继续逗她。

  “因为隔壁老王是单眼皮。”肖段翻了他一个白眼,懒得正经回答他。

  “不对,正确答案是因为——”

  肖段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打断了程关的话:“我要喝水,真的,不行了。”

  程关也起身坐起来,说道:“那咱们走吧。”

  “去哪儿?”

  “吃饭去。”

  “又吃,咱们带来的东西吃完了吗?”

  “没有,”程关摇了摇头,看到了不远处地上摆着的一堆零食,“那你再吃一点?”

  “不,我渴了,越吃越渴。我还是不吃了吧。”肖段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那咱们带着走。”

  ——————————————

  运动会的第二天,大家渐渐都对看比赛失去了兴趣,一撮一撮的聚在一起玩游戏。

  肖段在想,如果狼人杀也能算作运动会的项目之一的话,可能参加的同学会多上许多。

  去年运动会,肖段参加完上午的开幕式以后,就跟方琦他们出去撒欢去了,直到周五下午才回来。

  所以压根没有参加班里同学的这种活动。

  不过其实她也并不很想参加。

  “你去吗,他们说要玩游戏?”程关过来问她。

  肖段迟疑片刻,最后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凑到那堆人中间才知道原来组织这个游戏的是谢敏。她正在那里裁纸条写游戏要用到的身份,然后折成方块放到面前的空地上。

  “她喊你来的?”肖段转头问程关。

  “谁?”程关反问道。

  “还能有谁,裁纸的那位。”

  程关点了点头:“是的,怎么了?”

  “她邀请你,可不代表她欢迎我,”肖段笑了一下,“我还是别来凑这个热闹了。”

  “我问一下她好了。”程关眼看着肖段要走,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问她她还能不同意——”

  肖段话还没说完,程关就已经问谢敏了:“我带她一起来玩,可以吗?”

  谢敏温柔一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说道:“当然可以。”

  程关道了声谢,拉着肖段坐了下来。

  “我也没有很想玩。”肖段压低声音对程关说。

  “你跟班里同学都不怎么来往,现在方琦走了,你总得和新朋友接触。”

  “我觉得一个人挺好。”

  程关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的关心被人家拒之门外,任谁都不会觉得好受吧。

  程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这样说道:“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说什么一个人挺好。”

  语气说不上很好,有一点不高兴的意味在里面。

  我不是一个人吗?

  肖段这样问自己。她也不知道,哪怕她当初跟那些男生谈恋爱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很多时候一个人并不是指物理空间上的一个人独处,而是一种心理状态。

  她没能从谁那里获得一种稳定的温暖,本来这份温暖该从父母那里获得的,但是她没有得到。

  但是好像程关是不一样的。哪怕他们只是同桌关系,但是他总是那么恰如其分地出现在每一个她需要的时刻,用一种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淡的方式,告诉她,我在。

  可是他会一直这样在她身边吗?

  肖段不知道,只觉得恐慌。她想,会不会有一天,他就从自己身边离开了。毕竟两个人是那么的不一样,能让他们分开的原因会有很多吧。更何况他们只是同桌而已。

  说不定,换了个座位以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所剩无几了。

  肖段想到这里,突然记起来运动会之后没多久就是期中考试,考完就要按排名分座位。到时候,程关应该会选一个靠前的座位吧?而肖段的水平,不坐最后一排就不错了。

  肖段突然无比希望自己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希望。

  “抽纸条了。”谢敏那双手递到肖段面前的时候肖段才从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肖段伸手随便拿了一张,打开,看到是平民。

  行了,那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只管睁眼闭眼投票就好。

  “天黑请闭眼。”谢敏是法官,负责说口令。

  “狼人请睁眼。”

  “请狼人确认你们要杀的对象。”

  肖段感觉到自己左边的人的胳膊好像蹭到了她的。还有轻微的衣料磨擦的声音。

  程关是狼人吗?

  肖段不知道,反正她就是个平民。

  “预言家请睁眼。确认你要查验的对象。”

  “预言家请闭眼。”

  “女巫请睁眼。今天晚上死的人是他,你有一瓶解药和一瓶毒药,只能使用其中一瓶。你要救他吗?”

  ……

  肖段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

  “天亮了,请睁眼。昨天晚上死去了一个人,是她。”

  谢敏的手指向了肖段。

  肖段一脸懵,觉得果然她不适合跟这群人玩这个游戏。抽到平民牌本来就是被边缘化了的,现在倒好,第一轮就被刀了。

  行吧,死了就死了。

  “没事儿。”程关转过头来低声对她说。

  你当然没事儿啊又不是你被刀了是我被刀了好吗?

  肖段心里一阵吐槽。

  接下来就是一圈的人作陈述的环节。

  肖段懒怠去听,毕竟也不熟,玩不到一块去。主要是她已经死了,听了也没用。

  一圈绕过来,轮到了程关发言。

该对你说什么好呢,那时我才十五岁半。

  那是在湄公河的轮渡上。

  ——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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