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在他的视线里好好的
第三十六章
“程关……我……”
肖段紧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但是又说不出来话。
这件事情从头至尾完全就是她理亏，所以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除了对不起，说什么都不对。
“别再生我的气了。”
肖段垂着头，声音细小如蚊呐。
“没工夫跟你生气，”程关还是那么冷静自持的样子，拿着脱脂棉球往肖段的伤口上轻轻地抹，“忍着点。”
“咝——”肖段的手上感觉到一种突然袭来的剧烈的疼痛，下意识往回缩，但是手被逮在程关手里，动弹不得。
程关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肖段那忍着痛的表情，突然低下头，轻轻地吹了吹她的手。
“明明怕疼，就不要逞能了。跟别人打架，你又讨不着好，不过是一时的快意恩仇，若真出了什么事，有的你后悔的。”
肖段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喉头哽咽，于是把头别到了一边去。
很多时候，只是迈出了那一步，就回头无岸，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从她第一次打架、第一次抽烟、第一次喝酒开始，她就注定回不去了。这么些年，别人知道她打架厉害喊她一声段哥，以为她多厉害多牛逼，很少会有人担心她。
没有人知道，有些时候她很厌倦这样的状态，甚至会去想象如果她一直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是不是生活就会好上很多？可是这种想法无处可说，别人只会觉得好笑：二中校霸想要改邪归正了？
可是只有他觉得她怕疼，叫她别再打架了。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程关转身在药箱里翻找着药膏，没看到肖段的表情，又没听到肖段应一个声，以为她又在犯倔。
肖段拼命眨巴着眼睛，不想让它落下来。但是完全没有用，那眼泪直接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下去。
一滴接着一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手被抓在程关手里，肖段怕引得他注意到自己，也不敢抬手擦，就任由眼泪留在那里。
但是程关还是看到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那晶莹的痕迹在肖段的脸上，于是伸手上去帮肖段擦掉了眼泪，叹了口气，说道：“好端端的，怎么还哭起来了呢？”
肖段依旧别着脸，看着地面，说道：“谁哭了？我只是，我只是打了个哈欠。”
程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能服个软，示个弱，那就是奇迹了。”
肖段气结，抬起没怎么受伤的左手，狠狠地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我就是哭了，怎么着吧？我哭我的，你凭什么管我？我哭跟你又没关系。”
程关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我看你啊，就是不能对你好，一对你好你就蹬鼻子上脸了。刚刚还真心诚意跟我道歉，我一开始对你多说几句话，你看看你，现在就又开始顶我了。”
肖段听程关这么一说，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是又不好意思又开始道歉，于是闭着嘴没有说话。
程关倒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你说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我对你稍微冷淡一点，你说我不理你，可了劲儿地跟我装乖。我要是对你心软，对你多说几句，你又能把我怼得说不出来话。你说说，你这样，我该怎么对你才好？”
程关难得一下子讲这么多话，说完就轮到肖段哑口无言了。
长久的沉默。
肖段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这都是她的老毛病了，谁对她好一些，她就总喜欢仗着这份好胡作非为。她的性格里天生就缺乏条条框框，做事情说话没什么边界，有些时候就过了火。
“你就非要把人家小姑娘说得话都说不出来做什么？她说什么你就应着好了，跟她计较什么。”彭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不是忙去了么？”程关看了彭宇一眼，问道。
“进来拿润滑油，外面的用完了，”彭宇走到饭桌前拿了一个小矮凳，搬到架子前，然后踩在板凳上，从架子顶层拿了一瓶壳牌的润滑油，临出房间前还补了一句：“哄着点人家，别一天到晚要么摆冷脸，要么唠叨别人。人家又不是缺个妈，人家缺的是男朋友。”
“彭宇！别瞎说，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
程关怕肖段听到彭宇这话不自在，看了眼她的表情，觉得还算正常，这才放下了心。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跟肖段解释一下：“我这朋友他就是这样，没事就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肖段笑了，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
“不过什么？”程关抬头看肖段，问道。
“不过，你们怎么认识的？感觉不像一类人啊。”
“刚来这儿的时候，我从他这儿买车来着。”
“他还卖车？”
“自己组装的自行车而已，也算不上是什么正经生意。就是有的车坏了，但是部分零件还是好的，他就把好的部分装一块儿，就是一辆车了。”
“可是只是买车的话——也不至于熟到朋友的程度？”肖段总觉得程关瞒了她什么。
程关脸上泛起了可疑的红色，引得肖段脑内浮现无限遐想。
“是不是他看上你了？用尽各种方法手段追求你？”肖段笑嘻嘻地询问道，语气很急切，像是一个等着自己磕的cp发糖的小女孩。
“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程关抵赖着死不承认。
“嗐，你就承认了吧，又不会掉块肉。”肖段继续说着
程关不理她，终于把肖段的手裹成了一个白色的粽子，“好了，包扎好了。”
肖段抬起自己的手，上上下下前后左右打量着着像木乃伊一样的东西，感觉有点陌生。
“你怎么……会处理伤口？”肖段这才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
其实她之前就想问了，但是程关当时正在跟她置气，她也不好问。
怎么会的？
程关自己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这个问题。其实答案很简单。受伤了，就会了。
“初中的时候，我也是跟你一样常常打架的，你知道，尤其是男生，很容易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很容易就受伤，但是又没钱每次都去诊所包扎，于是就学着自己买了药和纱布来包扎。”
“你还会打架啊？”肖段觉得有点出乎意料。
她以为像程关这种三好学生，应该人见人爱的，怎么还会打架呢？
“怎么了？就允许你当校霸，不允许我打架是吧？”程关把药箱收拾好，放到架子上，“看我很弱吗？”
“不是啊，”肖段来回摇着头，“主要是看你好像很乖的样子，感觉……不像是会打架的那种。”
“也不是我想打架，”程关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主要是，上海那边学校里有些人，很瞧不起别的地方来的，更不要说我成绩还比他们好。那些人就很不服气，常常找我的麻烦。我当时也是——”程关突然不说了，住了嘴。
“也是什么？”肖段问道。
“说了你别生气，也是跟你现在这样容易冲动，惹火了我就动手，”程关说到这里情绪有点低落，“给我妈添了不少麻烦，有一次，老师还找到我们家里去了。”
“可是是他们先欺负人的啊。”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不仅在学校里，社会上也是这样。别人欺负你的时候没人管这事儿，你一还手，就有人来管了。”
程关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肖段说道：“咱们走吧。”
“去哪儿？”
“送你回家啊。”
“我自己回去就好。”
“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今晚才出的事，要是真的半路上撞见了，哭都没地儿哭去。”程关说着从架子上拿了串钥匙。
“儿子，我自行车没带。你那辆摩托车，借我用一下，我送她回家。”
程关从里间出去，对外间不知道正在忙什么的彭宇说道。
“你给我滚蛋，那摩托车可是我的宝贝，你居然要骑着它送别的女人回家？”
程关翻了个白眼，根本就不理他，往外面走去：“我们走了，我一会回来。”
“走吧走吧，”彭宇朝他挥了挥手，“让我一个人心碎。”
肖段小跑着跟上程关的脚步，轻声问道：“没事儿吗？他如果不同意的话，咱们坐公交车也是可以的。”
“没事，他就是非要说点骚话才快活。别管他。”
程关开动了车，低低的引擎声轰鸣着：“这车彭宇改装过，可能有点猛，你做好心理准备。”
肖段抬腿上车，跨坐上去，抓住了坐垫两边。坐稳后她说道：“没事儿，我可以的。”
“头盔忘了拿了，你扶一下车，我去拿，”程关下车，进去拿头盔，出来的时候一手拿了一个头盔，像是要进献什么宝物，一只手递给了肖段，“戴上吧。”
肖段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来梅景从前总会给她把头盔戴好，手指滑过她的下巴。
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都一个月过去了，就别总是想起他了。
“开动了，你抓稳哦。”程关的头盔也戴好了，上车后对肖段说道。
“嗯。”
摩托车像离弦的箭，飞驰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