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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有蹊跷

早餐里很多肉菜,肉是好肉,但调料放的实在是少,一点咸味儿,嘴巴里淡出个鸟。粥很稀,俯着身子看甚至能看清倒影,问了问送饭的小姑娘阿怜,阿怜说寨子里的存粮不多了,只能靠打猎果腹。听说后山刚开垦出一片新田,如果产量好的话,明年的粥就能稠一点了。

  至于调料,这可怜的小姑娘根本不知道调料是何物,只知道东西放盐了才好吃,而且寨子里连盐都稀缺得紧。

  听到这些,马潇也是一阵唏嘘,本来他还以为,能够脱离奴隶身份自立的人类都个顶个地潇洒,没想到却是如此辛酸。

  在降龙斩妖团里的生活比奴隶都好不了多少,而面临的风险却是几何级的增长,这才短短几天,就折了接近三十人。

  即使这样,他们都不愿意再当奴隶。

  由此可见,他们对自由和尊严的追求是多么坚定。

  吃完饭,上官铁锤问阿怜哪里能找到结实的木头,工蜂长老的蜂刺颇为锐利,只要装上剑柄,一把长剑就横空出世了。只不过这种长剑并不是双锋的中式长剑,而是和击剑用的长剑差不多。攻击方式虽然不如中式长剑多变,但单论穿透性则是强了不少,极其适合“寒星一点”这一剑招。

  阿怜说知道,就带着上官铁锤出了门。

  马潇也想四处走走,但现在他的人设是被毒成死猪的伤号,所以只能在房里枯坐,心想等摸清范英底细后就好好放肆一把,再也不装伤号了!

  从昨天开始,寨子里的气氛就格外压抑,每个人的眼睛中都带着悲戚之色。一直以来,范英范雄两兄弟都是大家的精神支柱,范英睿智多谋,范雄豪情万丈,只要有他俩在,不论处境多么艰难,他们都对未来有着充足的信心。

  然而,就在昨天,范雄一行人的尸体被带了回来,此刻正在寨子的议事大厅里摆着。

  接着,范英和庞驰铩羽而归,随他们出去的其他弟兄,一个都没有回来。

  回来的时候,庞驰就晕倒了,现在都没有醒过来。他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可就是迟迟不醒,或许只有在睡梦中,他才可以逃避战友死伤殆尽的事实吧!

  悲戚,终将转化成悲愤。

  寨子里都是敢于对抗命运的勇士,所以这个转化过程进行得非常快,于是,誓师大会生生提前了一个小时。

  等到恭叔他们到的时候,议事大厅早已人满为患,除了具有战力的男性青壮年,老弱妇孺也都赶了过来。所有人都紧握着拳头,眼睛里闪动着昂扬的斗志。

  范英踱步上了议事台,面带悲戚,望着大家沉默不语。

  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范英,期待他能点燃反攻妖族的第一把火。

  “范雄死了!”

  这是范英的第一句话,说出之后,整个大厅的气氛都压抑了几分。

  一直以来,范雄都是大家的英雄,可就是这个英雄,不知道经过多少次浴血奋战才建立起了降龙斩妖团。可,这么个大英雄,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大家都有一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众人当中,范英应该是最伤心的那个,因为范雄是他的胞弟。

  可范英却看着分外冷静,于是大家更加心痛,大当家的明明已经心碎欲绝,可还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究竟承受了多大的苦?

  “多说无益,害死我弟弟的就是毒隧蜂一族,现在蜂群和盘羊族两败俱伤,正是我们复仇的好时机!有谁愿随我一战!”

  第二句直切出题,大家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任何激励士气的话语都没有必要。

  “我愿意!”

  一个人站了起来。

  “我愿意!”

  一群人站了起来。

  大家情绪激动,纷纷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好像自己的胸口就是蜂巢一样,恨不能一拳砸碎。

  “好!事不宜迟,战士们准备好战斗!明天我们就正式出发!”范英振臂一呼,顿时山呼海应。

  “战斗!”

  “战斗!”

  这时,一位貌美的柔弱妇人说道:“大哥,战士们要战斗,我虽然身体柔弱,那不得甲胄,但也想尽自己一份力。不如让寨里的妇孺都跟我去后山,寻些驱虫疗伤的草药!也算……也算为亡夫报仇了!”

  妇人不是别谁,正是亡去的范雄的妻子韦雁,自从范雄失踪,她就一直茶饭不思,昨天见到尸体时候,她只觉世界都崩塌了,哭了个昏天黑地,几乎要晕死过去。

  但一觉醒来,她就重新坚强起来,虽然面色苍白,但温柔的眉眼却饱含坚毅的神色。

  我是范雄的妻子,他是大英雄,所以我也应该是女豪杰!不然怎么配得上他?

  “既然这样,就辛苦弟妹了!”范英多看了韦雁一眼,然后说道:“大家各自准备,明天一早,我们踏蜂巢,斩蜂后!”

  “踏蜂巢!斩蜂后!”

  “踏蜂巢!斩蜂后!”

  “等等!”

  慷慨激昂的口号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众人纷纷望去,想知道究竟是谁想破坏士气。

  范英看向络腮胡,质问道:“王猛兄觉得不妥?”

  络腮胡面色不变,冲范英拱了拱手,道:“的确不妥!”

  “不妥在何处?”范英皱起了眉头。

  底下也都窃窃私语起来,这王猛向来唯范雄马首是瞻,虽对范英也算尊敬,但并不盲从,这些年来也顶撞过不少次。

  可平时也就罢了,但这次事关降龙斩妖团的尊严,这人还想搞出什么幺蛾子?

  大家顿时对这个莽撞的汉子生出一丝怨怼!

  大厅中央摆着十几尊船棺,死者躺在其中,身上还盖着白布。

  王猛径直走了过去,冲着船棺拜了三拜,说道:“得罪了!”

  说罢,一把掀起盖着范英尸首的白布!

  大厅里响起一阵阵惊呼声,王猛这一举动显然惊住了他们!

  “王猛,你要做什么?我胞弟已经西去,你为什么还要冒犯死者?昨天你就想伤我们士气,今天又意欲何为!”范英怒声道,握住剑柄的右手也紧了紧,如果王猛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非要教训一下这个莽夫!

  “是啊!王猛,你也太过分了!”范英后面的壮汉应和道。

  “就是!仗还没打呢就搞出这些幺蛾子,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我们也别叫降龙斩妖团了!叫蠕虫被斩团吧!”

  “我王猛岂是那种不识好歹之人?二当家对我有救命之恩,更是我的良师益友,为他报仇,我王猛愿意第一个站出来!”王猛虎目含泪,继续说道:“但,此事有蹊跷!”

  大家顿时安静了下来,王猛脑袋虽然不好使,你可以怀疑他脑子抽了筋,但他对范雄的忠心是绝对不能怀疑的。

  “是啊,王猛最尊敬的就是范二当家,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忽然,有人小声说了一句,不过因为大厅太过安静,所以每个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有什么蹊跷?”范英问道。

  “大家看!”王猛指着范雄的尸体:“二当家是中毒而亡不假,但战斗激烈,他身上怎么可能没有一丝伤痕?但现在看,他的身上除了蜂针刺出的毒肿,可还有其他伤痕?”

  大家一阵惊呼,事实的确如同王猛说的那般,这件事情的确太诡异了。

  “莫非,二当家面对蜂群的时候丧失了战斗的勇气,直接束手待毙?我不信!我心目中的二当家,永远是那个即使九死一生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的男人!所以,为什么?”王猛发疯一般掀开了所有白布,吼道:“为什么所有人身上都没有其他伤痕?”

  同样的疑问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有些人甚至有了极其恐怖的猜想。

  “会不会是……”王猛双眸戾气盈满:“有人下毒,在遭遇蜂巢之前,弟兄们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

  “天!”

  王猛的话如同禁咒一般使得大厅内炸开了锅,当王猛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事情的性质已经变了,范雄死在蜂群手中,大家同心为他报仇就是。但要是被自己人坑害了,那整个降龙斩妖团的人心就散了!

  连自己兄弟都要互相算计,那还谈什么勠力同心?

  范英也脸色一变,问道:“那以王猛兄之见,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王猛盯着范英的眼睛说道:“二当家一队几乎全军覆没,可偏偏逃回来一个,这难道不够蹊跷么?”

  范英冷哼一声:“柳三也中了蜂毒,至今昏迷不醒!更何况柳三这些年大家都看到了,哪有半点像奸邪之辈?王猛,我知道二当家的死给你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但万万不可失了心智,伤了大家的心!”

  “孰是孰非,叫他当面对质不就行了?”

  范英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桌子本来就不结实,顿时被震得四分五裂。他瞪着王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王猛,你是真的失了魂了!现在柳三都昏迷不醒,还怎么跟你对质?”

  一旁的人拉住王猛,转身对范英道:“大当家,王猛也是伤心过度,请你万万不要和他计较!”

  哪料王猛却推开那人的手,高声问道:“倘若我有办法解柳三之毒呢?”

  大厅里又炸成了一锅粥。

  “毒隧蜂之毒不是说除了蜂王浆无药可解么?”

  “也不一定,据说有药剂师配的药能解百毒。还有一种说法,蜂后涎液好像也能解。”

  “可问题是,王猛怎么看都不像药剂师啊!”

  这时,忽然有人问了一句:“王猛既然能解蜂毒,为什么不提早拿出来,偏偏这个时候拿出来?其心可诛啊!”

  这人说完后,其他人都不再说了,生怕将给寨子内本来就脆弱的信任狠狠再补一刀。

  范英目光平静,说道:“王猛,对于这个问题你可否回答?”

  “当然可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高高地举了起来:“这里面还有一点点蜂王浆,是今天早上我用上好的剑柄木跟这位铁锤兄弟换的。”

  瓶子里很空,但平底隐隐还能见到些金黄色的液体,昨天只是马马虎虎灌了下去,没有倒太干净,所以剩下了一点,也算是从上官铁锤牙缝里抠出来的了。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上官铁锤,其中不乏愤恨之色。

  倒也不奇怪,普通的蜂毒,只需一滴蜂王浆即可解,而寨子里恰好有中毒昏迷的人,可这上官铁锤去提都不提,直接吞了那么多,只剩下这么一点点还换了一块剑柄木。亏我们牺牲了那么多人救你,没想到你这么狼心狗肺。

  上官铁锤都要哭了,他只觉得脸上臊红,半是自责半是羞愧地低下了头。那时情况紧急,自己突破在即,马潇又中度昏迷,他哪想得起这些,更何况,寨子里有人中度的事情恭叔也没给他提起过。

  可即便如此,他也愧疚不已。

  好在范英给他解了围:“大家莫要揣测,当时铁锤兄弟突破的境况也是危险万分,初来乍到不懂我们的情况也可理解。有了蜂王浆已属不易,既然这样,将柳三抬出来,准备解毒吧!”

  过了大概五分钟,两个人抬着担架出来,上面躺了一个全身紫黑的人,正是蜂毒已深的模样。

  “开始吧!”范英开口道。

  王猛深吸了一口气,掰开了柳三的嘴,小心翼翼地将仅剩的几滴蜂王浆滴到了柳三的嘴里,期盼着他赶紧睁眼,这样,才有可能知道范雄死亡的真相。

  不!范雄死亡的真相早已明了,九成概率是柳三将众人引导毒蜂林深处,然后下药迷倒众人,再引来蜂群施以毒手。而柳三,可能是来不及逃,也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也被蛰了几下,只是没想到蜂毒如此剧烈,竟然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关键问题是,柳三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这是关乎到斩妖团的存亡的大问题,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可足足一刻钟过去了,柳三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

  寨子里懂医术的人觉得有些不妙,便伸手去摸柳三的脉象,手指碰到柳三手腕的一瞬间,他顿时脸色大变,失声惊呼道:“柳三死了!”

  “柳三死了?”王猛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预想过很多结果,但万万没想到柳三会死。

  他思维虽然不够敏锐,但此刻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果然!

  “之前柳三还好好的,是不是王猛在蜂王浆里下毒了?”

  “别瞎说,王猛不是那样的人!”

  “我觉得不对,你没有感觉王猛刚才想见柳三得太过急切了么?难道柳三掌握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想赶紧杀人灭口?”

  王猛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了后脑,顿时脑袋上的冷汗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