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食人！认错？
马潇冲了上去，上官铁锤也不甘落后。
全草宴歌舞升平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众盘羊纷纷拦截，但如今的盘羊族除了初入修炼之途的少年，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哪里能拦得住怒火正盛的两人？
眨眼间，两人便冲到了长老面前。
长老神色未见一点慌张，抬了抬手说道：“拿下！”
一直静默在侧的五位成年盘羊纷纷暴起，如同大山一般拦在长老前面，竟每个都是妖兵级别的强者！
角斗期间，初入妖兵境界的小伙子都被族长带出去拉练了，但总得给族里留下自保的力量。这五位步入妖兵境界几十年的高手，就是盘羊族的中流砥柱。
难办了！
火蛇窜出，几日不施展这个法术，它的身体都粗壮了不少。这是马潇最强的攻击手段，力求爆发出最大的杀伤力，分散这五位妖兵的注意力，对长老一击必杀！
五步炎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即使这几位是妖兵，也被灼掉一大片皮毛。但，仅此而已了！
五位妖兵只是眉头微皱，脚步却没有挪动半分。
在两人距长老还有一墙之隔时，迎来的是五顶硕大的羊角。
冷汗瞬间就从后背冒出，对策也立时做出，上官铁锤踏出了一个玄妙的步法，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马潇则把身子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竟然也神奇地避开了羊角的锋芒。
但对面终究是妖兵，还来不及庆幸，两人的四肢就被牢牢箍住。
妖兵的手坚硬的如同千年玄铁，让人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马潇和上官铁锤怒至癫狂的奇袭，仅仅不到一分钟，就以失败而告终。纵使天才绝艳，但妖兵境界就如同天堑一般，根本不是天赋和技巧能够弥补的。
长老依旧带着笑意，声音带着官方的温和：“年轻人不要太激动，很多事情明知不可为就不要徒耗心力了。”
“不要杀他！”马潇忍着四肢传来的剧痛，开口说道。他双目赤红，仿佛要喷出火焰一般。
“马兄，不要再求这个禽兽了，徒增他的笑料罢了！”上官铁锤怒吼，冲着长老啐了一口唾沫，可惜，没有啐到。
长老把玩着匕首，将刀刃贴在孩童的咽喉上，戏谑地看着马潇：“这算是在求我么？”
马潇身体颤了一下，喉咙耸动几下却没发出声。
拿着匕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一丝血液缓缓渗出，那孩童依旧在熟睡，丝毫没有意识到正在发生的危机。
缓缓抿了一口酒，长老衰老的身躯靠在椅背上，眼神却如同炼狱一般的森寒：“小伙子，你不是很高尚么？一句话换一条人命，这个买卖你都不舍得干么？”
马潇几乎要咬碎钢牙，似乎用出了浑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算我求你！”
四个字说出，盘羊们纷纷露出轻蔑的笑意。马二哈叹了口气，甚至连牛矫健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歪猴怔怔地望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人，稚嫩的脸庞上满满都是不解。一只苍老的手抚摸着他的头，他抬头望去，只见恭叔欲说还休。
“哈哈哈哈！”长老大笑，却有些中气不足，笑了几声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有趣，有趣！这是有趣！”
每一个“有趣”都像耳光一般。
马潇只觉脸上火辣辣的，死死盯着匕首，恨不得用目光将匕首灼化。
然而，匕首当然没有融化，甚至连松动的迹象都没有一丝。
“小伙子，你这一出戏演的差点让我心软。”长老话锋一转，“可惜，祥瑞本来就是上天赐予我族的礼物，岂能一位你一个人类而放弃？”
他转身看向牛矫健，似对他说，又似说给所有妖听：“牛贤侄，这个年轻人是你族贵客，我本无意冒犯！但眼下，我们是享受自家祥瑞，处理的也是自家奴隶！所以，希望你不要心存芥蒂。”
在天启大陆，奴隶向来被视为私有财产，就算是妖王来了也不能轻易干预。牛矫健自然不能触了这个霉头，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一道寒光闪过，接着就是一道血泉飙到了半空！
马潇和上官铁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孩童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终于从昏睡中醒来，血沫飞溅，仅仅过了十几秒，他眼中的恐惧就彻底定格。
“长老不朽！长老不朽！”
盘羊族群爆发出了欢呼，看向长老的目光又多了几分崇敬。
长老从脸上拭下一片血渍，陶醉地舔了一口，然后对几位妖兵说道：“冒犯了这两个小伙子，我内心深感不安！只有请他们一观我族盛事，才可缓解我的歉疚之心。几位勇士，还请你们帮下忙！”
几位妖兵顿时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眼皮被粗暴的撑开，接着马潇就看到了人生中最惊悚的一幕。孩童瘦弱稚嫩的手被放进长老的口中一阵咀嚼，拿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带血的骨头。
“我杀了你！”马潇睚眦欲裂，身体却仍被牢牢束缚，丝毫动弹不得。
甚至，连闭上眼，都成了奢侈。
即使是身为妖族的马二哈和牛矫健，也脸色苍白地移开了视线。他们从记事起就在码头和城镇生活，哪里见过如此残忍血腥的场面？
头彩被长老拿下，孩童的尸体在众盘羊手上依次传递，逐个啃噬。转了一圈之后，只剩下了狰狞的骨架。
而马潇，被动地目睹了全过程。
长老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渍，满意地笑道：“送贵客回去休息！”
……
“砰！”
歪猴费力地将两人卸到草堆上，马潇双目无神怔怔地看着屋顶，而上官铁锤已经晕了过去。
这种可怖的场景歪猴见过很多次，作为奴隶的孩子，他曾在不同的部落几经辗转，他见过太多奴隶被吃的场景，但大多都是肉食之妖。羊妖生啖血肉，还是以这么变态的方式，他还是头一次见。
他很反胃，当然仅仅是反胃而已。
他不知道为什么胡十六大人连这些冲击都承受不住。
“歪猴，你去休息吧！”恭叔神色复杂地摆了摆手，等歪猴在房帐角落蜷缩躺下，他叹了口气，也不管马潇能不能听见，自顾自地说道：“这个世界很残酷，你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为什么不出手？”马潇说得很慢，没有一丝感情。
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恭叔苦笑：“且不说我身体已接近油尽灯枯，即使我真的能杀几个妖兵又如何？到时候，不仅那孩童的命保不住，我们几个也要折在这个地方。”
马潇翻了个身，声音带着绝望的腐朽味：“那又怎样，总好过这么卑微地活着。你，就是一个老怂蛋。”
恭叔也不生气，竟还有闲心翻开自己的无字天书，悠悠说道：“曾从老友那里借得只言片语，今天送给你真是恰如其分。”
“什么？”
“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尔！”
“你在嘲笑我？”
恭叔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世界还有无数的人类被压榨，被残害。他们的血肉对妖族并不美味，但他们的嘶嚎却对妖族来说却很动听。你是有大气运在身的人，假以时日，扫清天下不平之事并非不可能。现在却要在区区盘羊小族送了性命，要我说你勇敢好呢，还是蠢好呢？”
马潇双眼也恢复了一丝神采，望着黑夜中恭叔的身影久久不语。
恭叔觉得他想通了，心中不禁微喜。
良久良久，马潇开头道：“我要杀了他！”
恭叔：“？？？”
马潇想杀盘羊长老的欲望有多强烈恭叔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极其想一巴掌打死这个小混蛋。合着老夫刚才那么多话白说了？多大的人了做事不带半点脑子，就知道杀杀杀，跟那些食人的蠢羊有什么区别？
本想发火，恭叔却看到马潇森寒的眼神异常冷静，没有半分狂躁。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可能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鲁莽。
“你有办法？”
马潇点点头：“需借恭叔傀儡之利！”
恭叔连连摇头：“若是以前，让我操纵傀儡杀了那老羊没有半点问题，可……”
“恭叔你听我说！”
恭叔附耳过去，只听马潇说道：“我们只需……”
马潇越说，恭叔眼睛越亮，但还是问道。
“真的？你有几分把握？”
“六分！”
恭叔一拍大腿：“够了！事不宜迟，歪猴，麻溜滚过来！”
歪猴有些不满，但还是哈欠连连地走了过来。马潇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上官铁锤，取出水袋饮了一口，狠狠地喷在他的脸上。
上官铁锤这才醒转，但仍双眼无神，就跟失了魂一般。那血腥的一幕对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麻木反而是自我保护的状态。
“啪！”
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上官铁锤这才恢复一丝清明，看清楚了是马潇，颓然问道：“做什么？”
马潇寒声道：“去道歉！”
上官铁锤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马潇的衣领，双目赤红：“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软蛋！”
马潇冷冷道：“如果想报仇，就听我的！”
……
晚宴还在继续，享用完了祥瑞的盘羊族异常兴奋，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不断有盘羊妹子邀请牛矫健。
但牛矫健一闻到羊嘴里的血腥味便一阵反胃，连连摇头表示不约，然后坐在座位上和马二哈一起发呆。长老看到这一幕，不屑地嗤笑一声，看这牛矫健气度不凡，原以为会是新一代天之骄子，没想到一场食人宴就吓破了胆。
他舔了舔牙齿，享受着残余的血腥味。
羊族是普遍意义的素食动物，但并不意味着不食肉类，如果缺失了某种养分，便会吞下相应的东西，肉就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佩服起祖宗的智慧。
圣战之后，各族规整，食物链被破坏之后引起了很大的混乱。羊族在食物链的地位较低，又难与食物链上游的族群部落对抗，所以只能打出热爱和平的牌子以寻求妖王庇护。结果自然是成功的，但和平食素的标签却将血肉限制在了羊族食谱之外。
但他们对肉类的需求虽然不高，但还是有的。如果只从草料中汲取养分，别说修炼，就连多活几年都是问题。所以这艰难的处境困扰了羊族好几代。
直到有一天，一位祖先以妖神恩赐的名义向妖王申请，希望能在纪念妖神的时候饮血食肉，从而铭记妖族之辉煌。妖王被搞烦了，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羊族食肉之日便彻底定了下来。
“唉，如果每天都这样该有多好啊！”长老感慨，想着渐渐单薄的寿元，心底又是一阵唏嘘，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再吃几次人肉，虽然不好吃，但是心里爽啊！
他有时候甚至会恨，为什么自己投胎成了羊族？
潜意识中，他从来不认为难嚼的草料是他的食物，甚至灵智不高的生物也难入法眼。只有智慧生物的哀嚎、恐惧以及悲痛，才能让他有变态的快感。
只有在鲜血中他才感觉自己活着，只有在别人的恐惧中他才感觉自己年轻。
“长老，那几个人类求见？”一个妖兵恭敬地说道。
“哦？”长老抬了抬疲惫的眼皮，问道：“怎么，他们还要找我报仇？”
妖兵嗤笑一声：“那两个人类小崽子已经吓破了胆，哪还有胆子来复仇？那个老头带他们道歉来了。”
长老不由大感无趣，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意思啊没意思，还以为他们多有血性，没想到区区一顿肉餐都承受不住。带他们过来吧！”
片刻，那妖兵领着四人走了过来，那两个出风头的人类崽此刻正脑袋低垂，若不是老头搀着恐怕路都走不稳。
看到这副场景，长老脸上讥讽之色更盛，但语气却依旧不悲不喜：“贵客再次光临所为何事？”
沉默！两位人类少年的身体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恭叔踢了一下马潇的屁股，怒斥道：“还不快点给长老谢罪？”
马潇没有说话，低着头走向长老，将怀中的酒瓶递了过去，神情木讷道：“还请长老宽恕我鲁莽的行径。”
对马潇这副精神受创的模样，长老显得非常满意，打开瓶口的红绸塞，陶醉地闻了一阵，说道：“尾火妖域的佳酿，看来只有牛猛先生有此珍藏了！”
他转头看着牛矫健，揶揄道：“牛猛先生可是对人类贵客偏心了。”
牛矫健讪笑着点点头，不知道这几个人在搞什么鬼，那老头不是嗜酒如命么？怎么舍得将自己那便宜爹送的重礼转送出去？莫非，真的是怕这群凶羊怕到了骨子里？
长老斟了一杯酒，递给马潇：“小伙子能坦然面对自己的错误，值得嘉赏，这一杯，是老夫敬你的！”
马潇面无表情地接过，一饮而尽。长老微微点头，抱着酒瓶的双手微微放松，既然这少年都喝了，就算有毒又能毒到哪去？
他又转向上官铁锤，问道：“你呢？”
道歉应该有道歉的态度，讲究的就是公平，岂能厚此薄彼，冷落了这个憨直的少年？
歉意憋在心里，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看着长老乖戾的枯脸，上官铁锤恨不得把钢牙咬碎，侧身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马潇，他恨恨地低下头，说道：“对不起！”
这时，长老才露出畅快的笑意，欢喜之下，连忙吩咐晚辈给几个人类赐座，美食佳酿也都伺候上。不过，马潇赠的美酒却被他抱在怀里，没打算跟任何人分享。
几杯烈酒下肚，长老已经微醺，天下美酒，数尾火妖域的最为炽烈，仅仅几杯便顶的上他之前喝的所有。
眼见长老摇摇欲坠，一位妖兵急忙去扶，哪料被他一把推开，盯着两腮酡红嘟囔道：“我，我没醉！”
妖兵知道他是醉了，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说道：“长老，天色不早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长老脑袋低垂，没有说话，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眼见妖兵就要护送长老回帐，一道身影忽然冲到了篝火前，定睛一看，正是上官铁锤。他刚才没说什么话，一直在喝闷酒闷酒，看他步履蹒跚的模样想来已经醉得不轻。
似在发泄胸中郁闷，他扯开嗓子吼道：“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蠢羊，有种出来一个跟老子单打独斗！”
这失态的行为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众妖激愤，都想把这个没出息的人类轰出去。
但想想一拥而上又落了面子，便不好发作，只有一个正当年轻的盘羊妖站了出来。
“在下羊顶天，让我来教训一下你这窝囊废！”
上官铁锤冲他伸出食指，不屑地摇了两下：“你不行！”
羊顶天怒极，正欲动手，却发现上官铁锤举起了一坛酒：“此酒由聚元草草籽所酿，劲气威猛无比，你这种病羊喝不了几口就会爆体而亡。你，确定要跟我比？”
说这句话时，上官铁锤大有俾睨天下的气势。
“原来是斗酒？”羊顶天冷笑：“那我就来会会你！”
上官铁锤也不含糊，随手就把酒坛丢给了羊顶天，哪知却被一个大手截了胡，定睛一看，正是刚才欲送长老回帐的妖兵。另外几个妖兵也都聚了过来，看着酒坛子露出贪婪的神色。聚元草本来就是用以修炼的佳品，更是炼制聚气破境所需丹药的必需品。食之，受用无穷。
但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他们窝在部落里一辈子，哪想到会有人奢侈到用它的草籽酿酒？
“叔父？”羊顶天有些不解。
持酒坛的妖兵打开泥封，闻了一下，顿时露出迷醉的表情，确定是聚元草无疑了，与其他妖兵对视了一眼，心中顿时有了底，冲羊顶天说道：“顶天，你送长老回帐！”
羊顶天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了他的话，上前搀起不省羊事的长老，慢吞吞地向房帐走去。
妖兵捞起一坛普通的酒递给上官铁锤，说道：“年轻人，我们哥几个陪你喝！”
这坛酒比起长老刚才饮的佳酿都远远胜之，若是平时，哪里轮得到他们？刚好族长不在，长老也醉了，这等好东西岂能浪费？当然得进到自己肚子里啊！
如果里面元力够精纯，能突破妖将也说不定啊！
于是，盘羊族留守的五个妖兵心照不宣，盘算着怎样才能多喝一口。
被他们换了劣酒，上官铁锤似没有察觉，摇头晃脑地说道：“在下不才，曾被文友奉为破晓酒仙，你们这些泥腿子的酒量，还真不一定能如我的眼。”
五位妖兵也没理上官铁锤的挑衅，爽快地倒了五碗酒。
“干！”
还没等于上官铁锤碰杯，便迫不及待得一饮而尽。
谁都没看到，在不远处，恭叔的脸正疯狂抽动着，若是歪猴没喝醉，他肯定会听到恭叔正气急败坏地小声骂娘：“两个小败家子，自己报仇倒爽快了，掏的可全都是老夫的家底！”
他恨恨地瞪旁边的马潇一眼，发现他仍是一脸呆滞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