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短暂的白昼

车子消毒完毕，防疫人员又带着器材来到林如凡家中。

　　小区业主再好奇，也没好意思跟上楼围观，加上这两天江城的不明原因肺炎正是大家关注的热点，业主们一肚子心思，就算有一份好奇，也被更重的戒备压过。

　　林如凡总算可以开口：“请问，你们来消毒，是不是因为我的朋友已经被确诊？”

　　领头的那位迅速抬头望她。隔着护目镜，林如凡还没来得及看懂他眼神里的内容，那人已经转开头：“消杀时注意保护好家具。”

　　然后才转头：“家里饲养宠物吗？”

　　“没有。”

　　“好的。那就开始。”

　　林如凡不放弃，又问：“我朋友确诊了吗？”

　　盯得够紧。

　　领头的放下手里的本子，终于郑重地望她：“林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回答，是真的回答不了。我们只负责按上级确定的名单执行消毒。”

　　略一停顿，又道：“不过据我所知，本市还没有确诊病例。”

　　这算定心丸吗？

　　林如凡想了想，好像也没定心到哪里去。“第一例确诊病例，上报和公布程序会特别复杂吧？”

　　那人：遇到了懂行的？

　　似有一笑，那人淡淡地道：“不是复杂，是谨慎。应该会有个严格确认的过程。你朋友是昨天才入院的吧？”

　　“对。”

　　“上门消毒是慎重起见，你不用太紧张。至于她有没有被感染，结果不会这么快出来。”

　　这是实在话。林如凡点点头，听进去了。

　　那人又道：“为自己好，也为别人好，最近就不要出门了。精神上的紧张不可取，但行为上，还是要对自己有约束。”

　　林如凡还是点点头。心里却想：我对门住着专家呢，慕医生早就叮嘱过我了。

　　“放心吧，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

　　消杀完毕，签了字，又说了些注意事项，林如凡客客气气将防疫人员送走。

　　此时玉泽园的业主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到底还是有人将防疫人员消杀的照片发到了业主群，一片哗然。玉泽园小区物业的电话都被打爆了，都是询问小区是不是有人感染了不明原因肺炎，性子急的直接就质问小区有没有应急预案、有没有对策，消杀的是哪一户业主。

　　物业的人应接不暇，一边在群里保证会立即对小区防客严加管理，一边给林如凡打电话，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如凡也很无奈，心中本就七上八下，看到业主群的各种惶恐，也难免被传染。

　　跟物业解释，只是江城回来的朋友曾经坐过自己的车子，朋友现在流感住院，尚未被确诊等等这些情况如实告知。

　　挂了电话，林如凡想了想，对其他业主也应该有个交代。设身处地想，自己在蒋永君病情未知的时候，也一样会紧张、会惶恐，那些业主们看到疾控部门来消杀，自然也会生心疑窦。

　　于是到群里亮明身份，说自己就是图片中的车主，并将大致情况说明。

　　业主们一听，并不是小区里出现了病例，而是疾控中心按规定消杀，果然大家开始渐渐平静。也有问林如凡是不是有症状的，林如凡说目前一切良好，自己会按规定在家隔离，确保自己安全无恙、不会对大家产生威胁，才会解除隔离。

　　物业又出来宣布了最新的访客规定，并说即日起，所有公共部位将每天喷洒消毒水。业主们终于有了安全感，开始排着队给物业点赞。

　　点赞队形中，突然插入了一句特别显眼的话。

　　3幢401的业主，头像是朵安静的莲花：【@6-602 家里有没有囤菜？有困难群里说，大家帮忙想办法解决啊/花】

　　后面还缀了一朵花花，这头像、这聊天方式，像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

　　6-602就是林如凡，见状，心中陡然一暖。真诚地回：【目前囤货充足，谢谢】。

　　从玉泽园开盘到装修入住，林如凡是第一批入住的业主，看着小区里进进出出的装修工人，又听着不断的搬家鞭炮声，亲眼目睹一个新小区逐渐热闹起来。

　　她和邻居们并不相熟，也素无交往，但这一刻，林如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温暖。

　　这温暖就在身边，一点儿也不遥远。

　　如此一想，林如凡倒也释然了。且当这是难得的假期，提前放了春节假，好好享受着吧。

　　她将自己丢入宽大舒适的沙发，开了电视。

　　正好是一个新综艺，正好是她喜欢的一个男明星。林如凡眼睛一亮，嗷嗷叫起来。

　　“我崽！我崽的新综艺，都忘记看了！”

　　身为粉丝，这综艺她早就盼着开播，就差给手机设个定时提醒。现在播放的是昨晚的重播。HI，昨晚……昨晚的林如凡紧张兮兮、患得患失，竟然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太对不起崽崽了！

　　一看到她家崽，林如凡就会忘记一切烦恼，跟着崽一起喜怒哀乐。

　　冬天的白昼总是特别短暂，电视里的崽还没有告别，太阳就已经先行落山，天地渐暗，夜幕降临。

　　地暖将家中烘得热热的。

　　以往林如凡总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白天又要上班，开着地暖很是浪费，现在终于不觉得浪费，她可以一天24小时在家享用地暖了。

　　一个人的晚餐，也是在意的。

　　电视还是开着，熙熙攘攘的热闹能给这个太过寂寞的家增添一丝人气。

　　林如凡胃口挺好，正要添第二碗饭，电视里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惊得她手一颤，饭勺都掉进了锅里。

　　是慕君安。

　　他正接受晋陵电视台的采访，内容是关于这次江城的不明原因肺炎，晋陵市会有怎样的应对，而晋陵的市民又该有怎样的防范。

　　说实话，慕君安说了什么，林如凡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就那样眼睛亮亮地望着电视，看着那个头发微卷的帅医生侃侃而谈。

　　虽然慕君安戴着口罩，但丝毫不影响林如凡直接穿透口罩，望见他的意气风发。

　　业主群又一次沸腾了。

　　一张照片甩出来：【这个是不是咱们小区的业主？】

　　【我也看到电视了，他是专家啊，讲江城流行的那个肺炎】

　　【这个专家不装逼，说话通俗易懂】

　　【应该是我们小区的，我见过他遛狗】

　　【是不是一条腿有点拐的小土狗？】

　　【哇，这个医生大帅哥！】

　　小土狗？可可！

　　林如凡突然想起来，慕君安回家没？自己住他对门，疾控中心来消过毒，于情于理也应该跟他说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