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梵音梦
大学校园周边两世基本差不多，网吧林立，旅店遍地，各色小吃摊位、门店都会开到很晚才打烊。鏖战晚归的同学在校外总能吃到最后一口热饭，然后谈论着游戏里的得失，结伴回寝。
二人出了校门，便是一条小吃街，肉夹馍、烤冷面、各色炒饭、汤面...热气氤氲，人声吵杂。陈墨回头想问女孩儿吃点啥，又觉得交流起来麻烦，于是，奔着一家麻辣肠粉的帐篷摊位走了过去。
“老板，两份爆炒牛肚，两份肉夹馍，多加肉，不要菜。”，陈墨点完餐掀起塑料帘幕走了进去。
曲思思杵在门口，紧了紧旧棉服下的口袋，就见帘幕又被拉起，陈墨的黑脸探了出来。
“想跑？赶紧进来！”
曲思思抿着嘴，有些委屈，赶忙跟了进去。
落座，借着昏黄的灯光，陈墨得以仔细打量这个胆怯自卑的女孩儿，一脸菜色，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但脸颊却出奇的丰腴，也包括被老旧棉服包裹下的身体，陈墨领略过内藏的波澜，总得来说属于在人堆里乍一看引不起注意的那种，或许只有在无人的钢琴前，扬眉抬首间，方显落雁之姿。
陈墨对这个女孩儿到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因为自己让她受惊过度，补补身子也是应该的，加上还有一些信息需要了解。
“你叫什么名字？”
徐思思低着头，默不作声。
陈墨起身走出帐篷，回来手里拿着店里记账的废纸笔，摊在女孩面前。
“我问啥，你答啥，校规的事情还没完呢。”
女孩儿咽了口唾沫，不敢多看周围狼吞虎咽的食客们，抓起笔在纸面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曲思思。’字迹娟秀。
“你经常这么晚去琴室练琴？”
曲思思点了点头。
“艺术系学钢琴的，不是在入学的时候就配电子琴了吗？咋不在活动室练习？”陈墨慢慢的铺垫。
曲思思咬了咬嘴唇，提笔：‘买不起。’
“你...知道焚音吧？”
曲思思这次倒是利索的点头，大眼睛中有过一抹光，又瞬息灭了下去。
“你们学生也能参加？”
‘有名额，但，很难，三天后的艺术节上会定下名额。’
“需要有作品？”
‘串场演绎环节不需要，曲目是固定的，大部分是以交响乐团的形式出现。’
曲思思低头想了下，又小心的提笔继续写道：‘可以凭作品报名，但很难通过，需要达到殿堂级的标准才能以作品发布的形式登台。’
“给我讲讲你理解的梵音。”
在曲思思的勾勾画画下，一张纸显然不够，都写到纸背上了。陈墨的餐食上桌，这个认真的女孩儿还没写完，只是头不自觉的又低了几分，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香气氤氲的美味。
5分钟后，陈墨大概了解了目前尚处在小圈子知晓的梵音国际钢琴盛典，四年一届，只在几个音乐杰出的国家举办，包括法兰的巴黎、奥地利维也纳、荷兰鹿特丹等，今年是第一次进驻华国。
这届共有二十四个国家作品入围发布，并由多名世界级大师评委打分排次。华国只有一首《血与火》有资格参与发布，算是作品最少的，自然意义非凡，作品最终的名次有多重要可想而知，若雅的压力很大啊。
“如果，血与火排名靠后，会有什么影响吗？”
‘没进前十的作品，会失去进入法兰焚音殿堂的资格，而且，华国将永远没有资格承接梵音。’
“会对琴师有影响？”
‘应该会吧，我不是很清楚，听老师说，若神的压力很大。’曲思思将纸张递了过去，低着头努力的咽了下口水。
陈墨看着纸张若有所思，没取得好名次，若雅以后在华国钢琴界怕是要直接退休了。
“其他有资格举办梵音的国家，就没有过作品没进前十的时候？也会被取消资格？”
‘不会的，听老师说，只要超过三首在当天发布，那么无论最终名次怎么样，都不会影响梵音承办资格。而且，那些国家都是音乐胜地，每届都有至少五首好作品发布，名次都很靠前的。’可能是因为单纯，曲思思也没去想陈墨这个老师为啥一点都不了解这届的梵音。
“现在报备作品还来得及不？”
‘三月一号前，作品报备期，过审就可以了，不过过审很难，要经过华国所有大师以及法兰焚音殿的认可才行。’
陈墨思忖了会，要是再补两首理论，与若雅磨合一段时间，倒也勉强能凑得出来，但时间上肯定来不及。所以，质量不够，数量来凑的策略行不通。
若是让华国琴师们知道陈墨此刻的想法，估计得骂街，你当殿堂级作品是萝卜白菜，论斤称得？
蓦然，抬头看了看面前有些自卑的曲思思，目光在青葱如玉般的手指上扫过。
然后，顺手抄起肉夹馍放在女孩儿面前，又将爆炒牛肚向前推了推。
“吃！”
曲思思依旧低着头，没有动作，脸颊有些红。
“不吃就给你记过处分。”
曲思思赶忙抬头，委屈莫名的盯着陈墨，接着就要拿笔解释。
陈墨摆了摆手，塞了口肉夹馍，肉香四溢，又指了指曲思思面前的饭食。
女孩儿再次咽了口唾沫，纠结了许久，这才小心的捧起肉夹馍，小口微张，咬了下去。
那动作，那神态，就跟解放前过年吃的饺子似的，好认真，嗯，好好吃。
20分钟后，等她将最后一口爆肚舔干净，陈墨这才开了口：“梵音，我出作品，一起登台吧。”
陈墨的话不容拒绝，又带着无比的自信，好像再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般。
曲思思清泉一样的大眼睛又大了几分，有些萌萌的。
这个女孩儿在钢琴上的造诣，陈墨是认可的，至少在作品最重要的情感表达上是有大师高度，技术上虽然跟若雅比有差距，但将他理论上的东西落地，应该能做到。时间还来得及，慢慢磨合便是。
若雅那边有家里的牵制，还有个同样具备大师水平的乔永邦在旁，他很难插手。对这个世界殿堂级音乐他也不够了解，对《血与火》能否杀入前十没什么信心，但肯定，他不想让若雅失去对音乐的执着梦想。
至于为什么自己也要登台，大抵不过每个男人心中的征服欲吧，若雅身后不还有个狗眼看人低的钢琴世家？
在爱情面前，在城府的大佬，有时候也会像个孩子般执拗，执拗到可怕的地步。
曲思思看着眼前男人眼底的锋芒，莫名的相信，又想起琴室里的歌，谁没有过梦想呢。
‘关于理想我从来没选择放弃，即使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
也许我没有天分，但我有梦的天真...’
...
结账的时候，陈墨刚掏出钱包，就见曲思思，小心翼翼的从口袋中拿出个白布包囊，很素朴那种，手缝的。
陈墨向里撇了眼，好特么心酸，里面只有皱皱巴巴的几十块钱。
“你...平时靠什么吃饭？”
‘白天上完课，我会去做家教，还会去食堂刷刷盘子。’曲思思脸有些红，加上些许的婴儿肥，给人想捏上一把的冲动。
看着胆怯自卑的女孩坚定的结完账，陈墨将钱包放了回去，就当蹭了顿软饭吧。
拉起门帘，拽了曲思思一下，二人一起离开爆肚店，走入夜色。
分别时，准备留下联系方式，发现曲思思没有手机，只能将宿舍电话记下。
之后，陈墨上了大切诺基，离开K大。
...
曲思思回到宿舍时已经将近12点，舍友们都睡下了，坐在床上第一件事就是拿出心疼的白布包，数着钱计划接下来的生活，这是每晚睡前的习惯。
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入兜的手上传来纸张的触感，拿出来借着月光，瞳孔便放得老大，小嘴微微张合着。
陈墨给姑娘的钱不多，只有500块，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给予与索求，就当给姑娘受到惊吓的精神损失费了。
而这钱，同今天发生的故事一样，让曲思思久久无法入眠，脑海里始终萦绕着琴室里的歌声，还有男人充满自信的话语。
梵音梦，每个琴师的天真梦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