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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致爱丽丝(上)

深秋天短,傍晚5点多,市区已经灯火通明。

  马路边的长椅上,一大一小正吃着汉堡和薯条,就着湿凉的空气,小家伙脸庞塞得鼓鼓的,像挂了两颗红苹果。

  一大早就跟着陈墨奔波,没说累,没说苦,没吵没闹,需要的时候还能客串把临时演员,却被一碗面,一个鸡腿堡就给打发了。

  难怪前世孑然一身,原来小情人在这等着呢,陈墨心中滚烫,像吞了烙铁一样,热的心疼。

  ......

  未名山小区紧邻着泸市最具影响力的消费圆心-恒荣广场,LANVIN、DC、VL、Dunhill都是恒荣在华国各地的常驻奢侈品牌,这也是为什么泸市普山区的房子越来越贵的原因。

  此刻,陈墨正抱着诺诺晃悠在这座有些摩登风的庞大建筑外,散步消食。有着前世的眼界与格局,他只觉得稀松平常,但诺诺就像一个刚走出鱼塘的丑小鸭,对这如梦境般的世界满满的好奇。

  不知走了多久,搂着陈墨的小手突然紧了紧,然后诺诺将小脸儿埋了上来,情绪低落的说道:“爸爸,我们回家吧,诺诺困了。”

  陈墨莞尔一笑,没有回应,转头走进了叫BOBBI的品牌店。

  有着一对小虎牙的漂亮导购见一身‘复古’的陈墨走进来,以为又是一个问完价找借口离开的客人,端着职业化的微笑迎了上来。

  陈墨直接指了指橱窗里一款粉色的芭比娃娃:“包起来”。

  导购女孩笑容僵了几秒,不由自主的开口道:“先.先生,那个...1898。”

  陈墨抚了抚有些胆怯的诺诺,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失态的导购员,那笑容清澈,淡然,有着久处上位俯视的距离。

  陈墨自然是看了橱窗里的价签才进来的,超过2500他也买不起。

  反应过来的虎牙导购,赶忙为陈墨包装去了,动作有些慌乱。

  淡定的结了账,转身的时候,似乎听到了虎牙妹弱弱的说了声:“对不起”。

  自也没当回事,便走出了BOBBI。

  橱窗外,有一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手里抱着如她一样漂亮张扬的粉色芭比,正等着妈妈与朋友的闲聊散场。

  女孩儿看见经过的诺诺,向这边扬了扬手里的芭比,笑得天真烂漫,欣喜,你也爱这粉色。

  谁家的姑娘没有过芭比梦?

  很高兴听到你说:‘中意你’,我的傻丫头。

  兜里剩下不到500大洋的陈大忽悠,在疼女儿这件事上做到了不折不扣,真心实意,但接下来的路实在难走,不得不提前考虑生计的问题。

  刚巧与BOBBI比邻的是一家名为‘若雅’的高端琴行,看着进进出出的家长,八成还有教授钢琴的业务。

  陈墨停下脚步,嘴角荡起一抹风骚的微笑,怀念起年轻时在伯克利那段附庸风雅的日子,然后抱着诺诺走了进去。

  “您好先生,请问是选琴还是为女儿报班?”一位二十八九岁的优雅女人微笑着迎上来。

  素质满分,气质满分,远远的就能闻到那股子熟悉的艺术气息,长相上与顾菲相比少了几分锋芒多了些柔美,别有一番风味在心头。

  陈墨在心中品评着。

  “不知店里还需要老师吗?我想试试,不过我只有晚上有时间,另外我女儿可不可以免费在这里听课?”

  纵然再好脾气,再高雅的人,你开这种玩笑,也是会有火气的好吧。

  许若雅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情绪,重新端起微笑,说道:“先生,不知您钢琴几级?”

  说完看了看陈墨那双短粗,布满老茧的手,插秧或许是把好手。

  扪心自问,陈墨的钢琴水平可以用稀松平常来形容,按前世的标准也就勉强过7,毕竟去英国留学的两年是为了以后更好的混进上流圈子,减少忽悠成本,技术那是需要天赋的,但乐理他倒是滚瓜烂熟。

  若要问对贝多芬、莫扎特等殿堂级作品的理解,整个伯克利他能杀入前一百,靠嘴炮那种的。技术确实不够看,但有一首曲子类外,如果不谈需要情感融入的艺术高度,熟练度上基本已经登峰造极,至于原因,谁还没追过几个女神?

  7级水平教零基础的孩子足够,但这家高端琴行没有10级证件怕是没得谈。

  于是,陈墨将诺诺放了下来:“我试试吧。”

  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向店里的钢琴区域。

  许若雅懵逼了,旁边的店员刚才就看了半晌,这时候实在忍不住,就要上前将这个憨憨请出店外。

  “等等,让他试试吧”。许若雅看着陈墨选琴的动作,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边,陈墨站在一架三角钢琴处屈指轻弹了下琴槌,附耳倾听,又在琴键上轻轻一划,悦耳的琴音顷刻响起,琴音未止,他便走向下一台。

  一台一台的过。

  最终停在了一架立式钢琴处,点了点头便坐了下来。

  店员看到非卖区角落里的陈墨,嘲讽的摇了摇头,哼道:“连三角比立式的贵多少都不知道吧,故弄玄虚。”

  但许若雅心中却起了无法平静的波澜,因为那个男人选择的琴是整个琴行唯一一架被她调过音的,而且没有人知道,她几乎每天都会去调整维护一边。

  那是她的第一把琴,寄托了她学琴时期的所有回忆,是外公为她从法岚国第一琴匠处重金定制而来,店里的非卖品,可以说比这整家店都贵。

  方才颇为不屑的那名店员还想再说什么,就看到店长许若雅突然转头冷漠的扫了她一眼,顿时噤若寒蝉。

  陈墨盯着自己的双手,叹了口气。

  这具身体虽然比前世强上不少,但手指的灵活程度确实差了太多,短而粗,老茧丛生,放在钢琴上就太不和谐了,有种玷污艺术的负罪感。

  放平心态,闭目,呼吸,回忆,落指...

  ——《致爱丽丝》。

  顷刻间,淡入浪漫伤感的琴音里,若雅琴行已陈墨为圆心,陷入彻底的清、静、寂,唯剩钢琴曲的悠扬和令人沉醉的故事。

  家长驻足,孩子们也停止了喧闹。

  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音乐殿堂里聆听《致爱丽丝》的友邦姑娘。

  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陈唐寨湖边纵身一跃的男人悲凉。

  前世的潇洒不羁,此世的不甘羁绊,交织在琴音里,绮丽变奏之间,赋予了这首曲子全新的生命。

  布满老茧的手在黑白键上轻灵的跳跃着,浓郁的情感掩饰掉了双手的缺陷。

  如果说前世他仅在技术上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么这一次,这首《致爱丽丝》已经堪称大师级表现,因为它真的有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