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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夜渐深了,湮没了城中一切的热闹。

  尹染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不复初来时的热闹,心中多少有些空落,但这种异样很快被她掩下,转身毫不留情地拉开院门,叶奉的小厮守一已经候在院子门口。

  见她出来,躬身垂首,领着她去了王府的假山中找到了暗道,往城外而去。

  城外三里,便有赤水河,乘舟而下,两日可到千崖洞。

  两人疾行,至河边时,船家正掌灯在岸上等候。

  “你……你们来啦?”不知怎么,尹染觉得这船家有些紧张,不由得警惕起来。

  谁知他的手颤巍巍的指向湖面:“那……那里飘了个人。”

  他应该是刚做船夫不久,还未曾见过这样骇人的事,脸色在灯光下印的青白。

  尹染望过去,的确是飘着一个,她不想管闲事,拧着眉头道:“快走。”

  船夫看她一个女子都那么淡然,大着胆子,颤颤巍巍的想借着船蒿站起来,谁成想一脚滑进水里。

  船夫大多都是会水的,靠水吃饭,自然得会点在水上讨生活的技艺,可他太慌张了,在水里胡乱扑腾,唯恐那个飘着的尸体靠近,但因为他不停的拨拉,反而让尸体越飘越近。

  眼瞧着那具尸体近了,尹染下意识又看了一眼,脸色却慢慢僵硬起来。

  守一实在看下去,下水救船夫,却被尹染叫住:“等等,先救他!”

  守一顺着尹染指的方向,是那具越来越近的尸体。

  “您确定吗?那他呢?”守一有些犹豫。

  “他?一个靠水吃饭的,被水淹死了,那也是他的命数了。”尹染都懒得再看那个没出息的船夫。

  但凡他冷静一点,都能发现,守一在他旁边是站着的,水只是没过胸膛而已。

  见尹染神色笃定,他便放开了船夫,游向那具尸体。

  船夫啊啊大叫起来,搅的尹染蹙眉道:“你若是再自己爬不上岸来,我定然让你葬送在这里!”

  那语气太吓人,船夫才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观察水面环境,爬上了岸,但还是瑟缩在一脚,满脸惶恐。尹染想起卫蔚平时对叶隽颐说的:“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她觉得这也是一个配得上这句话的。

  走个神的功夫,守一连拖带拽把尸体拖上了岸。

  尹染眼皮一跳,有些不祥的预感。

  这衣袍她见过,不过两三个小时前,她还同这身衣袍的主人说过话,她问他:“之前你们说去欢喜楼,说到“三绝”那里就停了,究竟是哪“三绝”啊?”

  那时候那个少年还眉眼鲜活,不是这样的死气沉沉,他笑着说:“等我下回去问三娘回来告诉你!”

  可实际上,她不是好奇,也不是在问他,她问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人,她不过是在提醒,提醒他们关注一下欢喜楼。

  果然叶执阑让叶隽颐去了。

  原本一切都该在计划里,所以今日她选择全身而退。

  可谁能想,在这里,竟又相逢?

  “是你家公子做的?”尹染眼中寒光乍现,手下意识地搭上了腰间的针袋。

  “不是,这不是我家公子做的,当时我在旁边,我把人送过去的时候,人绝对是活着的!”守一也认出了这是谁,忙不迭的解释道,那慌乱不似作假。

  难道……是她哥哥怕她牵扯不断,所以干脆痛下杀手?

  今晚的计划本不该出现这样的事情。

  尹染了解叶隽颐,他虽说是个锦衣玉食的小郡爷,可心里还是很有情义的人,只要他进去,若看见叶奉一个人坐着,他必然不会置之不理,一旦靠近就有了机会。

  然后他们提前买通了叶博文身边的人,知道晚间叶博文会在东乡楼请朋友,然后去水牢看他二弟,酒里有药,最多不过三巡晕晕乎乎,就能散场,然后将叶隽颐扔到叶博文的马车上,到了水牢,将叶隽颐也投进去。

  尹染这样盘算,一来是为了拖延时间,外头即将变天,把叶隽颐投进水牢,也能让他避开纷争,确保安全无虞。

  他在水牢里,不常有人下去察看,只要安排的离叶春城远一点,一时半会不会被人发现。

  可怎么,他就悄无声息的躺在这里了呢?她喊他,他也没有回应。

  尹染展开腰间的针袋,从最细的到最粗的,每一根针都试了一遍,可他就是不会再起来了。

  他的眼睛那么好看,笑起来如世间暖光,行于黑暗之中,投进来的一丝救赎。可是现在,再也睁不开了。

  她觉得心里有些钝痛,可还是忍住了情绪。

  “好好将他安葬下去,回去告诉你家公子,让他提防,还有,查到真凶,查到以后,直接告诉我就行。”

  “是。”

  “我走了。”尹染不能在这里久留,既然叶隽颐已经醒不过来了,她徒留这里,也没有用。

  或许她该和唐秀对质,看看是不是他让人下的手。

  “好。”

  尹染上了小船,船夫也显然已经稳定下来,只是还有点害怕她的样子,颤巍巍地撑着船,划开水面的波纹,轻诉着故事,带着尹染,消失于水色之间。

  守一完成了尹染交托的事情。马不停蹄地回了王府。

  近来王府有点焦头烂额。

  张竟中觉得他们是不是该招些人手了?成天不是找人就是在找人的路上。

  “我说大侄儿啊,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前几天丢媳妇儿,现在连自家兄弟都丢了?”安王有些叫苦不迭。

  “安王叔,我觉得,你有这个功夫,不如赶紧去找人。我可是问过人的,一路都有人说是大堂兄把隽颐带走了。带去哪儿了?也该带回来吧。”叶执阑一点都不想和安王打太极。

  “这……这怎么可能!大侄儿你误会了!绝对是误会。”安王脸色一变,他已经有一个儿子搭进牢里,总不能看着又搭进去一个儿子。

  “有没有误会,如果什么时候找到了,隽颐说没有,那才是误会!”叶执阑说完便走,安王爷站在原地,面色很不好看。

  他出了安王的院子,想了想,往尹染的院子里走去,他现在不能相信任何巧事,他总觉得他们今天去欢喜楼,都是尹染安排好的。

  果然小院空空,叶执阑大概有了猜想。

  他又出来顺着覃三娘的说法,按照地上的车辙印,继续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