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无端落寞
五月初七清晨，皇帝幸临长庆宫，与皇后商议随行名单人选。
后宫位次较高的嫔妃，也都被召来旁听。原本宽敞的长庆宫内殿，突然满满当当地坐了七八个人，一时显得有些拥挤。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皇帝一迈过门槛儿，穿得花枝招展的众嫔妃纷纷下跪请安，姿态卑躬，不敢出任何差池。向来傲气的皇后亦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皇帝一身金灿灿的龙袍加身，面色祥和、步履稳健，眉宇之间的自信与孤傲，是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令人心生敬畏。只不过由于常年疾病缠身，气色显得有些苍白。
皇帝踏进了内殿，上坐于最尊贵的主人之席。
他潇洒地一甩衣袖，泰然自若地坐下，淡淡地望了一眼底下齐刷刷跪着的一众嫔妃：“好了，众爱妃都平身吧。”
“是，多谢皇上！”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按照位次尊卑安静就座。皇后娘娘起身，坐在了皇上身旁。
“皇上，请喝茶！这是刚从闽南运来的大红袍，清甜幽香，还请您品尝。”皇后娘娘挽起用金线绣着牡丹富贵花的大红衣袖，亲手为皇上斟茶，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茶杯放在皇上眼前。
“嗯。”皇帝瞥了一眼皇后，面无表情。他拿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随后就放下了。
“皇上~~您这次把各宫姐妹全都召集到长庆宫，是为了临近的端午庆典一事吗？”淑妃娘娘先声夺人，娇滴滴的语气甜得令人发酥。
“还是淑妃你聪明！”皇上向来喜欢淑妃这般小乌依人、聪明柔情的女子，立刻喜笑颜开。
“多谢皇上夸奖！”淑妃赶紧起身施礼，也笑得花枝乱颤，对皇上暗送秋波。
皇后娘娘眼见此情此景，嫉妒地发狂，狠狠地剜了淑妃一眼，仿佛要把她给撕碎。这个小贝戋人！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跟她抢丈夫！可自己却还要装作一副贤良端庄、母仪天下的模样，真是可恨！
“皇后，你是后宫之主，有什么安排吗？”皇帝一阵心情愉悦之后，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转过头来严肃地望着皇后。
“啊……是。”皇后刚才愣了神，猛地反应过来，生怕令皇上不高兴，惊出一身冷汗：“臣妾已有安排。这后宫之中，一众皇子公主肯定都是要随行的，淑妃温柔可人，也应当陪同前往，而后再挑几位位次较高的嫔妃即可。臣妾愚见如此，不知皇上您还有何高见？”皇后恭谨地回问。
“也让德妃陪同前往吧。”皇帝语气平和地说。
“这……”皇后面露难色：“德妃常年静坐福堂、不理红尘，像这样的宴会，恐怕她是不愿去的。”
“这可由不得她！”皇帝突然心情烦躁、徒生几分愠怒：“三皇子腿有残疾，她这个生母随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况且，三皇子年已十九，也好趁此机会赶紧择一桩良姻。此事无需多言，你通知下去即可，她会去的。”皇帝声线冷漠至极，喜怒变幻仅在一瞬之间。
“是。”皇后不敢触龙怒，只好咬咬牙狠心应了下来：“臣妾遵旨。”
“那就好。”皇帝说完，即刻起身：“常德，回乾清宫吧。”
“是。皇上起驾！”一旁的常德公公拖着细长的嗓音叫到。
不一会儿，皇帝及其随从便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长庆宫。
“皇后娘娘，妹妹也该告辞了。”待到皇帝一走，淑妃便第一个站起，行礼准备告辞。这长庆宫她可真是一刻也不敢呆下去！看着皇后那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厌恶神情，她就瘆得慌。
呵呵！任凭她许梵净是这后宫之主、人中之凤，到头来还不是不得男人宠爱，要嫉妒自己？
“是啊，皇后娘娘，妾身也要告辞了。”淑妃一发声，其余的各宫嫔妃也纷纷推托告辞。
皇后娘娘轻声叹了口气，谁也没听见。而后她又恢复了以往高傲慵懒的姿态：“那好，想必各位妹妹也都疲倦了，都回宫休息吧。”皇后招手欲将她们禀退。
“是，臣妾告辞！”其余嫔妃见平日里严厉刁钻的皇后娘娘今日如此宽容，都不由得大吃一惊。不过……皇后都让他们走了，还不赶快告退吗？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而后有序退下。
长庆宫内就只剩下皇后娘娘和婢女芙蓉二人，突然安静得令人窒息，冷清非凡、落寞不凡。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皇后突然开了口，似是自问自答，语气凄楚无力：“皇上……是不是不再爱我了呢？”
她许梵净，是陛下唯一的妻，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她在皇上还是四皇子时就嫁给了他：风雨相扶、荣辱共渡。他们曾经也有过山盟海誓、情意绵绵，只是无论如何情比金坚，都会被皇权斗争、美人环绕给消磨得一干二净。哪个男人不是喜新厌旧呢？！如今她与皇上只有表面相敬如宾；实际上，却是满地鸡毛。
芙蓉见今日的皇后娘娘心情异常低落，内心也忍不住一同发酸，她赶紧开口安慰皇后：“怎么会呢？娘娘！您是这后宫之主，又是皇上的妻，陛下在这世上只爱您一人！娘娘，您千万别多想！赶紧好生休息一会儿吧。”
“是这样的吗……”皇后的声音很轻很淡，一说出口就立刻飘散在空中。
她冷笑了一声，然后撑着从座上起身，又恢复了往日的傲气，声音也冷硬了许多：“芙蓉，快给我梳妆！今日天气好，我要去御花园逛逛。”
“是，娘娘！”芙蓉微微一笑。
一一一刻钟后，淑妃和两位奴婢慢悠悠地走回了玉芙宫。
玉芙宫是皇帝御赐给淑妃的住所。它面积不大，陈设却一应俱全。淑妃今年三十又四，比皇后年轻太多，她年轻貌美、娇艳胜花，平日里在后宫也独得皇上恩宠，自然风头极胜、大肆招摇。素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是皇宫中顶好的，虽然规格略次于皇后，可是那张扬艳丽的用色却是无人可比。
淑妃一回到宫中，便丝毫不顾形象地瘫在软榻上，对下人呼来唤去，能不动就不动。
突然，淑妃想起了什么要事，立刻像泼妇殷扯着嗓门呼唤婢女：“小橘，你快给我过来！”
“是，娘娘。”刚被淑妃唤去准备茶点的小橘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请问有何事要奴婢去做？”
“你快去乾西五所把四皇子叫过来，就说我这个当娘的有要事和他商量！”
“是，奴婢这就去。”小橘恭谨地告退后，立刻一路小跑前往乾西五所，丝毫不敢有所迟慢。
想到即将到来的端午庆典，淑妃的内心开始打起了精明的小算盘，她的脸上浮现收不住的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