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娇春满园 （一）

次日清晨，宣丽兹尚在睡梦之中便被人摇醒，憋着一股起床气睁开眼睛，却见清妃已经穿戴整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终于醒啦，快些起来，赏春宴快要开始了。”

　　“疯了吧，这么早？”宣丽兹一把抓过床头的掐丝珐琅西洋钟，“才卯时一刻！”寻常她都要睡到巳时，再不济也是辰时，何尝有为了个小游园会起那么早的经历。

　　“何况宣佑他还没下朝吧？便是下了朝，也不可能即刻赶来，就为了这一个后宫小聚会？”宣佑向来勤政，每每在早朝之后还要召集一班心腹大臣去御书房再开一个小会，就是不开小会，也要自己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只有到了中下午才会偶尔赏脸来后宫探望妃嫔。

　　“你是不知道，太后娘娘业已下定决心，此次坚决要让陛下挑中一个留宿，并在之后的几天内按顺序拜访诸位新妃嫔，为了不让陛下再有推脱的机会，早早派了人守在太和门，且还是太后身边的老姑姑，打小看着陛下长大的那种，陛下岂有不来之理，既然摆平了陛下那边，自然要我们都快些梳洗打扮，提早去御花园等着了。“

　　清妃说着又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可快些，不然一会太后娘娘又得派人来催，我可不想再惹她不痛快。”

　　宣丽兹的头隐隐作痛，实在不想起来，昨日晚上她便熬夜看话本子了，这会子头似千斤重，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你们先去吧，总归我也是去凑热闹的，何须如此守时呢，昨儿熬了夜子，实在没精神，先容我睡会儿，巳时我一定到场，好不好？”

　　清妃撇撇嘴，又见宣丽兹实在连眼睛都睁不开，语气黏腻懒散，想是的确劳累狠了，只得同意：“人家都是为了做学问方才熬夜子，你倒是甘愿为话本子伤身体，罢了罢了，我便先去了，亏得我好心来叫你。”

　　见宣丽兹已经经不住躺下了，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好笑的点了点宣丽兹的脑门：“你呀。”一时竟也无从说起，便起身离去，临走还不忘嘱咐碧绿青翠，巳时定要把宣丽兹喊起来。

　　却说宣丽兹倒头又睡，一下竟到了巳时三刻，碧绿青翠叫了几次也未曾叫醒，想到自家殿下昨日熬夜伤身，便都不忍心再唤宣丽兹起床，于是一直拖到了午时初，宣丽兹才施施然醒来。

　　自然先是被吓了一跳，即刻打发人去看那赏春宴散了没有，自己便起来梳洗更衣，等小宫女传来赏春宴仍在举行的消息，宣丽兹暗自称奇，宣佑向来不喜浪费时间在后宫嬉闹上，能赏脸在这种无意义聚会上出现半个时辰都是稀奇，此次从他下朝赴会已过了一个多时辰，难能可贵，难能可贵。

　　“既如此，那我是非去不可了。”先前已经和那铁三角约好，如今本就是迟了，若到末了也没去露面，清妃的友情铁拳定会带着深厚的情谊砸在她脆弱宽厚的背上。

　　坐到梳妆台前，宣丽兹左右打量了一下自己，转头吩咐梳头宫女：“现下时间紧，我只得略施粉黛，你也将发髻样式稍稍变一变，不必像先前说的那样精巧。”

　　芸娘便低头回喏，白皙修长的手灵巧的在宣丽兹发间翻飞，不到半刻钟便梳成了发髻，宣丽兹大为惊叹：“你当真是心灵手巧，聪慧机敏。”

　　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想到一个新发式，且十分符合宣丽兹的胃口，可见是个机巧伶俐之人。宣丽兹挑了几支发簪步摇，也让芸娘做主装饰在自己的发间，自然又是不负所托，于是宣丽兹愈加满意，挥手便让碧绿去取了一袋金叶子赏与芸娘，“日后你便专门为我梳妆。”算是把梳妆姑姑这一差事给定与了这小宫女。

　　芸娘立刻叩头谢恩，发誓尽心竭力云云。碧绿这才仔细打量起芸娘，只觉得她总是低垂的面庞竟也是带着几分妩媚，唇角微微上扬，眼中波光潋滟。

　　总是有几分不对劲，碧绿心中暗暗生疑，这样的相貌总让她心神不宁，但却抓不住重点，只得作罢，打算日后多加留意她便是，到底只是个梳妆姑姑，又不是贴身女官，走动范围有限，应当惹不出什么祸事，过几日禀报太皇太后便罢了。

　　这厢宣丽兹已然梳妆完毕，见时辰不早，提了裙摆小跑出了宫门，青翠早备好步辇，宣丽兹匆匆上了步辇，略有歉意道：“劳烦诸位加快脚步，辛苦各位。”

　　众奴婢自然连称不敢，于是一路疾走到了赏春宴所在地，果然大家都到齐了，见宣丽兹此时到来，都施以注目礼。

　　宣丽兹面色微红，到底是自己的不是，于是下了步辇，面带微笑的向众人走来，由于其辈分最高，自然是在场诸位对她行礼，她逐一问好后走到了皇帝与太后的身边。

　　太后显然不是多么愉悦，勉强起身道：“永福大长公主来了，快请入座。”便有小内侍搬了桌椅过来，宣丽兹对着太后微笑示意，余光瞥见宣佑小皇帝一如既往的黑面煞神脸，笑容差点僵硬，但还是努力牵起嘴角，露出一口玉瓷牙：“陛下安好？”

　　“劳烦大长公主挂心，朕很好。”一如既往的话少。

　　“瞧瞧这花开的多好，正称你们这些娇艳如花的小姑娘们。”为了缓解尴尬，宣丽兹随手掐了朵牡丹放在鼻间亲嗅，对着各宫妃嫔道。

　　清妃冲她暗暗翻了个白眼，琳妃掩袖轻笑，皇后抿唇而笑，上前来搀扶着宣丽兹：“大长公主殿下请入座吧，您能来此，为咱们赏春宴添了不少光彩呢。”俨然是个孝顺的好后辈。

　　于是众人均坐下了，气氛一时有些严肃紧张，宣丽兹噗嗤一笑：“不必拘束，我来之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今日的主角可不是我。”

　　宣佑竟也难得开口：“大长公主体恤，你们自可松散些。”

　　清妃便首先活络气氛，与琳妃皇后继续探讨养花技巧，顺道捎带上宣丽兹，其余新晋妃子也略放松了些，吃茶的吃茶，赏花的赏花。

　　宣丽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皇后三人谈花朵草木，冷不丁听得宣佑点到自己：“数日未见，大长公主近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