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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宿命论

“看来我把小殿下给吓到了,是我的过错。”国师从广袖中掏出一枚玉符:“便以此来赔罪。”

  宣丽兹连忙摆手推辞:“是我失礼了,怎么敢再厚颜收下您的赠物。”

  “此物是保四季平安的玉符,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若是小殿下不收,便是还在怪罪我。”国师语气如流水悦耳清凌,执意伸着手,仿佛宣丽兹不把那玉符接过去便不会收回。

  “国师此言,叫我如何自处呢。”宣丽兹讪笑,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枚玉符:“多谢国师大人相赠,我定珍重收藏。”

  国师笑容更加明媚灿烂,对着太皇太后道:“适才去宫内观览,发现宫中气象与十多年前大为不同,有日新月异之感,想来是新帝登基,各朝都有其独特的景象。”

  “国师大人道术精妙,宫内乃至世间任何因果变换,都不能瞒过您的眼睛。”太皇太后恭维几句,转而问到正事:“不知宫内此时是否有甚不妥之处,还请国师大人指点。”

  “娘娘所问,是为自己,还是宣氏?”国师大人施施然坐下,淡定从容。

  “为自己如何,为宣氏有如何?”太皇太后发现此中或有什么不太妙的消息,神色紧张起来。

  国师笑容不变,与太皇太后四目相对:“娘娘你运道顺畅平稳,无须忧虑。至于宣氏,”不知为何,宣丽兹觉得他的目光有一瞬间好像转向了自己,但很快又看向了太皇太后。

  “事涉帝王紫微,我不敢妄言。但宣氏国运,仍旧能够延续绵长。”

  太皇太后脸上是明显的失落与忧虑交织在一起,声音也低落了几分:“妙锦知晓,多谢国师大人。”

  当然,太皇太后的失落转瞬即逝,随后又问道:“国师大人此行来得匆忙,未曾有时间精心筹备迎接大人,还未请教为何您提前到来?”

  原本她是在宣丽兹及笄前一年就派了人去国师隐居处请国师出山,当时约定在宣丽兹及笄后一个月国师才会出关来到皇宫,却不料今日一大早,国师仅携着两个道童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宫城。

  “此事说来惭愧,”国师回答着太皇太后的问话,一双丹凤眼却看向了宣丽兹:“吾此行前来,一是为了贺永福殿下成年之礼,而是有求于殿下。”

  “我?”宣丽兹不由得指着自己,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国师大人您方才的意思是有求于我吗?”

  这也太不对劲了,堂堂国师,有什么需要来求她一个对于修道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呢?他以为国师,寻求的大抵上都应该是怎么飞升成仙了吧。

  “是的,便是殿下你。”国师微笑着肯定:“殿下可还记得就在刚才,吾与你说的话,你是与我有莫大因果机缘相连的。”

  宣丽兹还以为那只是关于修道人的客套话,就像文人客套说神交已久,勋贵客套说国之栋梁,真不晓得国师是个实在人,并不是客套。

  “那么,到底是什么机缘因果?”

  国师却笑而不答,只拿眼去看太皇太后,神情高深莫测。

  “国师大人,莫非有何不方便直言的地方?”宣丽兹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说的是和自己有机缘,问了又不回答,偏偏去盯着太皇太后,怎么,是什么心意通传术吗?有什么不好直接告诉她的,就先心灵传送给太皇太后,然后让太皇太后转达?这也不会这样离谱啊。

  “既是国师与永福之间的机缘因果,怕是不便与诸多人等知晓,还请国师大人移步偏殿,偏殿无人,外有宫人把守,您可放心与永福探讨。”太皇太后会意,含笑道。

  国师微微点一点头示意:“如此,多谢太皇太后娘娘费心安排。”便信步往偏殿走去,两个道童识相机敏,并未跟上去,而是向太皇太后与宣丽兹再行礼,退出了正殿,站在殿外庭院内涟目等候。

  宣丽兹还没从巨大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国师飘逸的背影。

  那背影便忽的停顿住了,随后国师大人俊俏妍丽的面庞便转了过来:“小殿下为何还站在那里,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有没有。”宣丽兹连忙否认,眼睛瞟着太皇太后,向自家嫂嫂求教现在这个局面该怎么办才好。

  太皇太后只是点点头,示意宣丽兹跟国师大人一道去偏殿。

  宣丽兹得到暗示,心下终于稍微安定了点,赶紧小跑着跟上国师大人的步伐。

  太皇太后挥手屏退了殿内侍奉的宫人,独自一人坐在了正殿当中,双目微微眯起,眼角出现细碎的纹路。

  这一边宣丽兹跟着国师到了偏殿内,心中惴惴不安,却也不敢先开口,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国师的一举一动。

  国师是一如既往的淡然风范,世外高人模样,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宣丽兹:“永福小殿下。”

  “是,什么事情?”宣丽兹一紧张,听见国师喊自己的名字,便忙不迭的应声。

  好生丢脸,宣丽兹几乎要把头低到地上去了。

  国师倒是并不在意,反而笑了起来,丹凤眼中少了许多威严之势,多了几分柔和:“莫要紧张,说起来是我有求于你,要紧张,也是我来紧张,小殿下你实在不必过于担心。”

  “好的,好的。”宣丽兹只会干巴巴的答应着。

  怎么遇见这位仙人脑子都转不动了?难不成是面对高人长辈就被其威严和年龄震慑住了?作为一位公主,这样是不是有些丢脸了?

  脑子里混乱成一团浆糊,宣丽兹就更不敢抬头与国师对视了。

  都怪这位国师的事迹太神奇了,既是断言她命格的人,还有那样与万物发展背道而驰的驻颜之术,这还是宣丽兹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玄而又玄的真实存在。

  “想必小殿下已经知道,当初我与你父亲也曾有过君子之交。”国师广袖一甩,便将室内的两把桃木椅子推到了二人面前,伸手示意宣丽兹坐下,随后自己也不紧不慢的坐在了宣丽兹的对面。

  宣丽兹这下是没顾上什么礼仪,长大了嘴巴。

  好家伙,这是真实存在的功夫?怎么做到甩个袖子就推动了椅子?

  难道自己存在的世界是个神仙精怪并存的奇幻世界,她作为庸俗的凡人,之前是不够格来知晓哪怕一点边角的?

  “不过是一点外门功夫,小殿下不必惊诧,若你肯学,十天半个月的,也能学会。”国师似乎完全明白宣丽兹所有的疑问,笑着解释。

  这个解释很牵强啊,不能接受。宣丽兹在心中呐喊。她才不信,肯定是这位高人上仙怕惊动了自己这无知凡人,糊弄糊弄她的,毕竟真论起学仙法来,她肯定是不配的。

  “啊……您说的因果……与我父亲有关系吗?”还是问正事要紧。

  “是的。我修行的门中有一项规矩,便是每隔五十年,就要通过门中特有的器物,探寻出这世间与自身修炼有因果牵连的人物来,并且入世辅佐,陪伴在她的身边,直到了断因果。”

  “所以……我父亲也是您所测出的因果机缘?”

  “正是。”国师点点头:“我与世弟,”他顿了顿,改口:“还是随世间尊称罢,我与仁宗皇帝陛下,相识于多年以前,那时仁宗陛下尚且是太子殿下,我从卜卦中得知因果之人在齐朝京都,自然是彻夜赶来,正巧碰上仁宗陛下外出春狩,便以白鹿祥兆呈上,与之结识。此后便伴其身侧,直到陛下圆满。”

  “那么,在您的眼里,我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宣丽兹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国师似乎也没有料到宣丽兹会问这个问题,眸中的笑意稍稍褪去几分,认真的看着宣丽兹,忽而扬起更大的笑容:“小殿下很是怀恋仁宗陛下?”

  宣丽兹赤红了脸,却嗫喏着:“不可以……吗?”

  “自然可以。”国师弯腰双目与宣丽兹平视:“小殿下对自己父亲的孺慕之情何错之有。那么现在我来回答小殿下你的问题。仁宗陛下,你的父亲,是一位心怀天下,有大慈悲的超脱之人,也是一位对自己的女儿有深厚爱意的伟大父亲。”

  “是吗……”宣丽兹喃喃:“原来国师大人您是这样看待父亲的。”有不自然的僵硬笑意浮现在宣丽兹的脸上,她把眼睛移开,不与国师对视:“可是,所有人都是这么看待我父亲的。一位出色的君王,合格的父亲。君王一职,我无法置评,但父亲……为什么你们都替我来回答,他是个合格的父亲呢?”

  宣丽兹再看向国师时,眼中已经涌起水雾,眼圈红成一片:“你们都说,他是个好父亲,可你们才不是他的孩子,我不觉得,我不觉得他是个好父亲。”

  国师愣住了,良久都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国师大人,您是有大智慧的人,懂得的道理比我多得多,您能为我,解答这个疑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