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青锋越
观众们迎着朝阳在广场上挤了个满满当当的时候，江辰还没出门。
他有些纠结，不知道该穿哪套衣服。
纯白长衫有些过于斯文了，日照云纹锦袍有些过于隆重，黑衣短打则显得有些莽，这条青色发带头上绿油油的，不行……
得穿得既飘逸潇洒又不失气势的才行，自己毕竟是今天主角，成千上万观众啊，说不定自己那个漂亮老婆还特意从空明山赶回来看他的表演。
说不定自己还得两手负于身后，昂首挺胸，淡淡地说上几句“还有谁”，或者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之类的话。
亦或是：“我陈北玄一生行事何须向你……”
这句应该不用说，剧本不太对。
就这样，江辰一边换衣服一边仔细斟酌该如何装个好逼，
直至日上三竿，他才终于选好了，一套黑色的云纹滚边交领直裾，腰间系一条灰色云纹腰带，挂红绳流苏碧绿翡翠吊坠，头上是一条白色发带，看起来基本达到既飘逸洒脱又不失气势的要求了。
漂亮老婆喜欢穿白色，如今自己一袭滚边黑色，跟老婆真真是黑白配。
对着铜镜整理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江辰这才一抖袖袍，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推门而去。
一出门，就看到门外牛高马大的夏花两眼汪汪地看着他。
“姑爷，别去，他们会杀了你的。”
江辰深吸了一口气，淡然说道：“放心，姑爷我死不了，你在家仔细洒扫院子等姑爷回来晒太阳就行了。”
“姑爷，他们都说你今日必死，可千万别去，奴婢求你了。”
江辰心说你再这么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就当场死给你看。
“姑爷……”
江辰一言不发，挥了挥手便径直走出小院。
来到顾家大门，他看到了正等候在此的顾长平和宫月红，他们大概等挺久了。
宫月红没说什么，只面无表情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顾长平也打量他之后，赞赏地点了点头，又往手上的须弥戒一抹，一把剑鞘古朴的长剑便凭空悬浮在他身前。
顾长平手指轻弹，那把长剑便锵地离鞘而出，剑锋泛着幽幽的青芒，并瞬间爆发出一道凌厉剑气，闪电般“嗖”地往前激射，在前方的空地上绕一圈，眨眼后又回到了顾长平跟前，静静悬浮，但那道剑气依然未褪，剑身也隐隐传出一阵低低鸣音。
江辰瞬间瞪大的眼睛，呆呆看着那把剑。
这是……
“姑爷，此剑名为青锋越，乃老朽当年成名之际的趁手兵器，许多年来也不曾离开过老夫半步，今日便借你一用吧，以你的修为，用此剑恐怕也破不了那三獠血傀，但你若能找出血傀的命门所在，兴许还有一搏之力。至于蔡元青和徐景天借予杜月飞等人的那几把兵器，在青锋越面前不过破铜烂铁罢了。”
顾长平的话音刚落，那柄青锋越便再次爆发那凌厉的剑气，剑身内的低吟也骤然响亮了几分，似乎对顾长平要把它借给人感到很不满，又似乎是对顾长平说它无法破开血傀而不满。
见那宝剑的异象，顾长平只淡淡地笑了笑，抬手轻抚那剑身，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般，眼神里满是慈爱。
江辰回过神来，急忙躬身拱手：“老祖，这可使不得，青锋越乃老祖心爱之物，小婿不敢……”
“唉，有什么使不得的，又不是要送你，只是暂借你用上半日而已，待比斗结束之后，老朽还要是收回来的。”
“老祖……”
“无需多言，把手递过来。”
顾长平说罢，轻轻握住江辰的手腕，在他食指上一点，指头上便冒出了一滴猩红的鲜血。
然后，顾长平拉着江辰的手，往青锋越可有几道奇怪符文的剑锷处一点，待那鲜血侵染了符文之后，顾长平又将自己的食指在符文之上连抹了三下。
整个过程中，江辰的手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似乎顾长平那轻轻一握有万斤之重般。
“好了，姑爷，这把青锋越如今可受你操纵了。”顾长平把长剑归还入鞘，脸色温和地递到江辰面前。
“这……”江辰有些诚惶诚恐。
“姑爷，老祖一片好意，你便收下吧。”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宫月红也开口说道。
江辰犹豫片刻，急忙郑重地朝顾长平躬身施了一礼，道了声“小婿谢过老祖”，这才接过那把青锋越。
入手不重，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似乎这把剑与自己相识多年，又似乎本就是自己一臂一膀般。
大概是刚才滴了血，顾长平又抹了那几下的缘故。
顾长平点了点头，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姑爷，若事不可为，切记勿要逞强，一切以性命为重。”
“谢老祖关怀，小婿记住了。”
“嗯，走吧。”
他们一行只有三人，顾家的其他人也早早去占位置了。
……
广场上的人等得是越来越不耐烦，一个个心烦意乱之下便纷纷破口大骂那不要脸的姑爷果然不要脸，把他们几万人晾在这晒太阳。
正当杜家及其余几个家族的人正商量着要不要现在就杀进顾家的时候，终于有几道身影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踏空而至。
来的是正密切监视顾家的那批人，他们说，看到顾家姑爷和顾长平宫月红出了顾家，正朝着不疾不徐地走来。
广场上顿时一片振奋。
没多久，主大街上的人群一阵骚动，紧接着人群像被一把利剑刺穿一般，自动往两边分出来两排人浪，空出了中间一条通道。
又没多久，顾家姑爷在顾长平和宫月红的陪同下，四平八稳地走进了广场。
围观的群众终于骚动了起来，一个个朝江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女的是讨论他皮囊如何好看，如何神态自若，腰间那挂一把剑鞘褐色的古朴长剑，真真是个飘逸潇洒又气势有度的翩翩公子哥。
男的则或惊奇或皱眉，顾家姑爷这四平八稳的步伐，他似乎并没有经脉寸断肺腑破碎啊。
在场不少真元境强者纷纷凝神仔细探查他的气息，发现他呼吸平缓脉搏稳健，哪来的重伤迹象？
距江辰不远处，一个脸颊消瘦颧骨突出的老者正目不转睛定定看着他。
旁边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凑到老者身旁，低声问道：“父亲，看来这江辰，果真是死潭化活晋入开元境了，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难道真的是捶胸口，亦或是掉落山崖获得某种机缘？”
老者脸色不悦：“捶胸口这种话以后就不要说了，会让人耻笑的。”
中年人急忙低头：“父亲教训的是。”
老者又冷声道：“至于掉落山崖……据为父这两日所打听到的，他入赘顾家之后就不曾离开过昌延城，尚在我们江家之时也从没去过任何名山大岳，可见这也是他随口胡诌，但他必定是获得了某种机缘，否则绝无可能做得到死潭化活，也不会突然间性情大变。”
中年人凝神沉思片刻，忽然脸色微变：“父亲，他该不会已经找到那件东西了吧？”
老者不经思索地摇头：“不可能！以他的能耐，绝不可能拿得到那件东西，除非……”
说到这，老者也蓦然脸色一变。
“除非……江自成夫妇早就拿到了东西，并一直藏在他身上？”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接过话。
老者没应答，只沉着脸，目光冷冽定定看着场中那个他曾经不屑一顾的江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