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遗民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解答。”

　　艾德文对盲眼老学士的回答感到满意，觉得自己取得了相当重要的一手情报。

　　他刚想同一旁的张逸麟说话，却突然被老学士用力握住了手腕。

　　他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用力抽出手臂，却没有成功，反而险些让自己跌倒。

　　老学士的力量大得惊人，与他枯瘦的臂膀完全不相符。

　　直到这时，艾德文才真切的认识到，对方可以轻易杀死自己。

　　正如他的直属上级，一位教会大主教所说的，不管“星殿宿主”表现的多么友好，它们永远有着危险的一面。

　　只要进入‘星殿’，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幸，眼前的这位“宿主”只是用力比较大，没有想把他手撕的意思。

　　“您还有什么事吗？”

　　艾德文有些惶恐的问道。

　　“有！”老学士语调加重，“你刚才问的两个问题，让我感到非常不安，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为什么感到不安就非要知道我的名字？话说，你又为什么会感到不安？

　　艾德文很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它。

　　在神秘学领域，名字都是私密、唯一、具有真实力量的。如果没有绝对的必要，切不可透露给未知的存在，这往往会带来危险。

　　且不说这位盲眼老学士的实力究竟如何，单是从它刚才展现出来的强大占卜能力来看，它只要得到人类的名字，就可以轻松对其追踪，范围大的可怕，而且足够精准。

　　让人想想就会觉得不舒服。

　　很不幸，艾德文现在身处“星殿”最深处，手又被这里的主人牢牢握住，想拒绝根本没那么容易。

　　“艾……艾德文·怀特。”

　　他略微颤抖地说道。

　　这下子，一直看戏的张逸麟也知道了这位卧底少年的名字。

　　老学士松开了自己的手：

　　“你的名字和姓氏都不像是卡德拉人。”

　　“的确不是。”艾德文揉揉发红的手腕，“我出生在维拉米尔，也在那里长大，但我的祖先是加斯尼亚人。他们在一个多世纪前的那场大灾难后，逃难去往西大陆的奥森海姆，后来又辗转抵达了卡德拉帝国。”

　　遗民后代？

　　张逸麟不禁一怔。

　　艾德文所说的“大灾难”，指的是137年前，也即1883年发生在加斯尼亚帝国本岛境内，震撼整个世界的巨大灾难，是有史以来所记载的最严重的自然灾害。

　　那时，加斯尼亚帝国正处于巅峰期，海军实力冠绝全球，本土连同殖民地面积接近全球陆地总面积的四分之一，所辖人口则接近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

　　如此强大的加斯尼亚在当时是名副其实的世界之主。无论是历史悠久的白夏、奥森海姆，幅员辽阔、资源丰富的卡德拉，还是尚处于崛起阶段的阿贝利亚，都无法与其抗衡。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终结了这一切。

　　在一场巨大的爆炸中，帝国最精华的核心区域灰飞烟灭，变成了破碎的群岛和风暴永不停息的怒洋。

　　爆炸扬起的灰尘在短时间内遮蔽大气层，太阳变得黯淡，引发了持续数年的全球作物减产，以及随之而来的大饥荒。

　　加斯尼亚再也没有从那场灾难中恢复过来，反倒是奥森海姆帝国在度过最初的混乱后，饥渴的占领、吞并了加斯尼亚残余的国土和殖民地，一跃成为世界最强国。

　　在那之后的半个世纪里，不可一世的奥森海姆发动了三次世界战争，打赢了前两次，输掉了最后一次，下场并不比被炸得粉碎的加斯尼亚好上很多。

　　当时，没有科学家能说清这场灾难的真正成因，直到今天也是如此。

　　部分学者认为那是一场极为罕见的地下火山爆发，另有一些学者认为那是陨石撞击；此外还有自然界核聚变的说法，微型黑洞飘落地球假说、反物质粒子流轰击假说，但这些都不是主流。

　　而一些超凡学者则认为，灾难与星辰的力量有关。

　　这样的猜想就算是在超凡者自己的圈子里也不被接受，因为根本没有证据。大家认为那些学者们之所以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不过是因为“在锤子眼里，所有问题都像钉子”。

　　无论如何，灾难并没有杀死所有的加斯尼亚本岛公民。

　　灾变发生时，一些加斯尼亚人因为各种原因，正身处本岛之外的世界各地，因此幸运地活了下来。他们大多是在海外拥有资产的贵族、商人，以及探险家、驻外军人和海员。

　　这些人便被称做加斯尼亚的“遗民”，是一群失去故土的可怜之人，只能投靠他国，别无选择。

　　“啊，这就对了，加斯尼亚的后人，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老学士的嘟囔声将张逸麟从沉思中唤醒，“这么说，你知道古神们的事情？”

　　“古神？”

　　艾德文用发音不太标准的联邦语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困惑的摇了摇头。

　　“没听说过。”

　　“你不知道祂们的尊名？一个都不知道？”

　　“没听说过。”艾德文愈发困惑，“您指的是那些伪神？”

　　“哈，伪神？”

　　“相对‘圣主’来说。”

　　按照卡德拉“圣主”正教会的说法，“圣主”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神，其余一切文明、一切异教所崇拜或曾经崇拜过的神明，皆是伪神。

　　“圣主……”老学士长久沉默，然后咯咯笑出声来，“孩子，可千万别把湖光倒影，错当成了夜空繁星。”

　　什么意思？

　　艾德文皱起了眉。

　　“这意思是……“圣主”不够资格被称为古神？古神难道比‘圣主’更伟大？”

　　老学士自顾自的继续道：

　　“也好，这样也好。在我们这个世界，无知是是一种幸福，博学才是诅咒。”

　　说完这句话，它和艾德文同时陷入了沉默。

　　张逸麟却不想就此承认自己的“幸福”，他从听到老学士说出“古神”这两个字之后，精神便高度集中起来。

　　他想获取更多的相关知识和情报，以便自己的调查推进下去！

　　“我倒是知道些古神的事情。”

　　他举起了手，就像是课堂上的学生，尽管老师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