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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穆野

秦牧峰做人的原则是,从来不会做默默无闻的好事,所以回到越州后,他就把那天早上去市场,要给穆彤父母二十万的事告诉了穆彤。

  “牧峰,你不应该瞒着我这么做。”

  穆彤没想到秦牧峰那天上午带着一身寒气回到酒店,是因为去了她父母的市场,并且还要给他们二十万。

  “彤彤,我只是想替你尽一份孝心,没想到你父母他们居然不收。”

  “他们怎么说的?”穆彤问。

  “虽然他们态度上很强硬,但是我能看出他们还是很挂念你的,尤其你妈妈,她都哭了。”秦牧峰坐在穆彤面前,拉着穆彤的手,“你和你父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穆彤听秦牧峰这么说,就知道自己爸妈还是在跟她生气。

  “牧峰,你不要让我说了好吗?这些年最困难的时候我一个人都挺过来了。”

  秦牧峰把穆彤搂进怀里,“不说就不说了,你以后有我,不用一个人挺着。”

  “牧峰,以后你千万不要再瞒着我做这样的事了,我和他们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而且这种事也不是给钱就能解决的。”

  “彤彤,如果你有事都自己挺着,不找我帮你,我只能认为你没把我当成是你的男朋友。”秦牧峰假装生气地说。

  穆彤的为人最怕别人说自己不真诚,虽然一开始她是抱着相处一下试试看的态度开始和秦牧峰交往的,但是她的心是真诚的,是真心想和秦牧峰好好走下去的,而且通过这一个月的接触,穆彤确实也感受到了秦牧峰对自己的好,自己对秦牧峰也有了依赖。

  秦牧峰这么一说,穆彤倒有些委屈了,“你当然是我男朋友。”

  “那你以后有事情不要一个人硬撑着,要和我商量,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秦牧峰知道自己的话奏效了。

  “好!”穆彤低声说。

  秦牧峰说把穆彤的电话号码给了她父母,原本穆彤以为他们会很快打来电话,但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他们却始终没来电话。

  穆彤觉得自己对父母有怨气,他们对她凭什么也这么大的怨气?难道真的不想要自己这个女儿了?穆彤想不明白。

  一天穆彤的私人微信号有一个新朋友请求,穆彤点开一看,验证信息是:“姐,我是穆野。”

  穆彤愣了一下,手都抖起来了。

  过了几分钟,才通过了验证。

  穆野:“姐……”

  穆彤:“嗯,小野。”

  穆彤颤抖着打出这三个字,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穆彤的弟弟穆野比她小四岁,想来如果他读了大学,现在也快大学毕业了。

  和弟弟六年不见,竟然没什么话可说。

  最后穆彤只简单问了一下牧野的情况,知道他在沈阳读企业管理本科,明年就毕业了。

  穆彤挺高兴的,他记得牧野之前学习一直很一般,能考个一本挺让穆彤意外的。

  虽然说得话不多,但是和弟弟联系上了,穆彤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是高兴,也有点害怕,因为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

  晚上,穆彤窝在沙发上,腿上摊开放着最近在看的《百年孤寂》,实际上她一个字都没看进脑子里。

  “兰兰,今天我弟弟加我微信了!”

  “啊,你还有弟弟?是你亲弟弟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是我亲弟弟,不是我要刻意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说,也不想说,我爸妈有这个儿子就够了,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女儿,我也就没有弟弟。”

  穆彤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边几句话就好像是在跟自己说。

  王兰兰预感到穆彤和她家里的情况,并不像之前穆彤说得只是家里穷没钱供她上大学这么简单。

  穆彤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究竟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王兰兰挪到穆彤身边,也坐在沙发上。

  “我原来跟你说过,我爸妈在菜市场卖肉。”穆彤抬头看着王兰兰。

  “嗯……”

  穆彤深吸一口气,尽量放低音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原本我家的经济状况还可以,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爸身体不好了,需要经常吃药,又干不了重活,所以家里的状况一落千丈。贫困夫妻百事哀,从记事起我爸妈就经常吵架,我小时候最害怕爸妈吵架。我记得很清楚,我六岁的时候我爸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架了,我爸提着菜刀在市场上追着我妈来回跑,当时把我吓坏了,后来我妈领着我坐了很久的公交车,下车后,天都黑了,我妈牵着我的手走在漆黑的小路上,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可怕极了。”

  穆彤的声音不大,语气很平和,不像说自己小时候的事,仿佛在说一个故事。

  “你妈她要带你去哪儿?”王兰兰问。

  “去我姥姥家,到了我姥姥家,我因为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只记得过了几天我爸来接我们,我和我妈就跟着我爸回家了。”

  “你怕黑是因为这件事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反正小时候睡觉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父母吵架的声音,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吵醒,不敢哭,又困又害怕。”

  王兰兰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穆彤,大概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穆彤。

  穆彤之所以要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出自己悲伤的童年往事,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小时候的这些事是成长在幸福家庭的王兰兰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她并不想让王兰兰同情自己,只是觉得以她俩的关系,这些事可以说给她听,毕竟有些事秦沐风都已经知道了。

  “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都非常听话,努力学习,就是怕他们会因为我吵架,同时我也知道,想离开这个家,就只有靠自己刻苦学习了。”

  穆彤合上腿上的书,换了一个姿势坐着。

  穆彤接着说:“高中填志愿的时候,我爸妈非要让我报师范学校或者会计专业,说女孩子读完大学,找份工作,将来找个人嫁了,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不是挺好的?但是我从小就喜欢画画,一直都想考美术学院,而且我自己还找了老师辅导,已经做好了考美术学院的准备,我根本不想当老师或者会计,而且我更不想一辈子就待在一个地方生活。”

  “后来呢?”王兰兰问。

  “我从小一直都非常听爸妈的话,但是在这件关系自己未来命运的事情上,我不想听她们的。我自己填好了志愿,全部是美术相关专业。结果我爸居然偷偷去找我的老师,要给我改志愿,幸好我的老师告诉了我。回家后我和爸妈大吵了一架,他们骂我不切实际,痴心妄想,画画能有什么本事?有几个能靠画画出息的?我说我就要学画画,不让我画画我就宁愿不读大学。最后我爸说,你不读大学才好呢,省下钱好供你弟弟上学,你弟弟是男孩子,把他培养好才是正经,你一个女孩子不读就不读了。”

  穆彤又停了下来,王兰兰起身给穆彤倒了一杯水。她以为穆彤会哭,回来一看穆彤不但没哭,而且神情自若,仿佛正在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穆彤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水,把水杯握在手里,感受着热水的温度。

  “其实我也知道读美术的费用比其他专业要高很多,以我家当时的状况,供我读个普通大学都困难,何况是美术!如果当时我爸妈能好好跟我说,也许我会考虑不读美术,但是师范和会计我是真的不喜欢。可是当我听到我爸说这些话后,我真的太伤心太难过了,我当时心里觉得他们根本就不想让我上大学,就因为我是女孩子。于是我说,我不但要读大学,而且还一定要读美术学院。我爸说,你如果读美术,家里是不会给你出一分钱的,你也不是我的女儿,我们只当没养你。我一听这话,咬紧牙看着我爸说,好!这是你说的,我就要靠我自己读完美术。后来你也知道,大学四年我全是靠自己赚学费读完了大学。当然刚开始时我申请了助学贷款,还挨家挨户求亲戚借来了一些,他们原本也没指望我会还,但还是借给我了,我一直很感谢他们!”

  “所以,你大学四年放假从来都不回家!”

  “嗯,假期我基本都是在打工。”

  “当时我还以为你买不到到火车票,又嫌飞机票贵,所以才不回家的,那大学四年你就没再见过你爸妈和弟弟吗?”

  “大学毕业后,我们在北京开工作室的时候,我家亲戚找到我,说我爸得了严重的心脏病,治不好了,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我就跟秦沐风说了,他帮我联系了一位北京协和医院的专家亲自给我爸做了手术,他病才好的。”

  “所以,你还是去看你爸了?”

  “去了,医药费我也出了一部分,只是在病房外看了一眼,没有进去。”

  “那你家里人知道这件事吗?”

  “他们应该不知道,秦沐风说如果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会帮我操作的,钱可以以捐款的名义给他们。”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些事?你都不告诉我,告诉我了,我也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啊!”

  王兰兰当然不会明白穆彤当时的想法,如果她告诉王兰兰了,王兰兰可能会找自己的父母帮忙,可能还会给穆彤一些钱。这样的话,穆彤每天再面对王兰兰的时候就会不自在,时间长了反而有可能失去这个朋友。

  “兰兰,不是我有心不告诉你,实在是我和我家里的这些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那后来你就没再跟你家里人联系了?”

  “没有,直到过年时和牧峰一起回哈尔滨,偷偷看了他们一眼,牧峰还以我的名义要给他们一张二十万的卡,他们没要。”

  “你父母他们就没找过你吗?”

  “没有,他们把我抛弃了。”穆彤低着头说。

  “你别这么想,不会的。”王兰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穆彤。

  看见穆彤低着头难过的样子,王兰兰赶紧又说,“彤彤,要说你的脾气也是够倔的,都已经去了医院,却不进去病房看一眼你爸爸,还有你那个微信好友秦沐风也是够将就你的,你说什么他都照办。”

  “不是,当时他也劝过我,只是我态度坚决,他也无可奈何,而且秦沐风不是那种多事的人。”

  “你的意思是秦总多事喽?”

  “不是,主要是我和秦沐风的关系不是男女朋友,这一点他分得还是很清楚的。”

  说起秦沐风,穆彤好久都没跟秦沐风好好聊过天了。过年时说的几句祝福的话,反而感觉更生分了。

  穆彤是有意疏远秦沐风的,因为自己已经是这个秦牧峰的女朋友了,就应该把心思多放在自己的正牌男朋友身上,不应该三心二意。

  而且秦牧峰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应该知足,好好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