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橘灯
“缘定三生？”姜念惊呼，原先还以为这老和尚多么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自己怎会同人缘定三生，便是那白至言遇到了两次，顶多也就算个两世而已，况且自己在这个任务界的攻略对象还是旁边儿的晏知离呢。
想着，姜念便侧头看了看晏知离，背光站着的晏知离俊朗的五官被渡上了层金辉，任谁见了也觉着是人中龙凤，可这样的一个人，却偏偏要做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坐在门槛上的老和尚靠着门柱，缓缓起了身，悠然喝了一口酒，冲姜念笑了笑：“三生诺！切莫忘了！”
老和尚穿一身黄色袈裟，迎着阳光便晃悠悠地提着个酒葫芦下了山去。
姜念回神，笑道：“这老和尚说的什么话？怎会有三生。”
“对了，主子这是您的扇子，昨日您同白都督比试的时候，放在了我这里，还没来得及给您送回去呢。”姜念从衣袖中取出来了晏知离的折扇，递了过去。
“嗯。”晏知离应了一身，随即抬手将扇子接了过来，扇子似是放在了女子身上许久，带了些女子身上常有的茉莉香。
“几位施主，请往这边来。”方才的小和尚轻轻朝姜念等人行了个礼，让他们跟着自己走。
一行人跟着那个年轻的小和尚绕到了一处禅房外，四周皆是竹林，忽而一阵清风拂过，发出飒飒声响。
“慧光大师在里面，施主请吧。”小和尚弯了弯身子，抬手指了指禅房，随即替一行人将房间打了开来。
一打开禅房便见着一位老人，眼睛炯炯有神，手上的佛珠泛着光，一袭清风过去，将老和尚的胡子吹得一抖一抖的，很有仙风侠骨的模样。
“慧光大师。”余安轻颔首，姜念和慕南风亦是如此，偏晏知离一人皱眉站在门外没什么动作。
“几位施主来此是想要问些什么呢？”慧光大师站起了身子，朝众人走了过来。
慕南风不绕圈子，直直开口：“慧光大师可认识曹真曹大人和那贺知录？”
慧光轻品了品茶，思考了一会儿：“同他们二人确实有几分交情。那曹大人一家被灭门后，连着贺知录也被免职，结果贺知录刚被免职，之前得罪的人，就来欺负他，还将他的腿也给打折了，佛家人讲的是慈悲，我便用寺里的香银拿去接济他。”
“原是如此。”慕南风点点头。
姜念又开口道：“那慧光大师同曹大人的关系又如何？”
“曹大人为官清廉，讲礼数，贫僧同其倒是有几分交情。”
“那，慧光大师觉得曹大人同军火走私一案有没有关系呢？”姜念扫了扫面前的慧光。
慧光沉吟片刻：“贫僧不敢妄下断论。”
“喵呜！喵呜！”一只斑点色的猫从慧光的里屋跑了出来，身上还带着血痕。
慧光眸子一缩，忙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只斑点猫似是经历了一番恶战般，走路摇晃晃的，慧光打算将其抱起来，斑点猫却是浑身一颤，毛发竖了起来，一下跳到了姜念的脚边，慧光伸在半空中的手不知该不该拿回来。
“这里怎会有猫呢？”慕南风小声嘀咕了一句。
却听慧光答道：“这附近经常有些野猫受了伤，便跑到这潜光寺来，想必是在这山头上被猛兽所伤吧。”
慕南风点点头，想要去抱那只斑点猫，却被那斑点猫躲开，只依在姜念脚边，姜念试着动了动脚，那只猫并未调开，于是，姜念尝试着伸手将猫抱了起来，那猫倒是未反抗，只轻悠悠地便倒在了姜念的怀里，蹭了姜念一身血。
晏知离目光落在了那只斑点猫身上，又似往常一般转了转折扇。
因这潜光寺的山路崎岖，先前一行人上山的时候刚刚过了正午，耽搁了一会儿，此时倒是到了晚阳的时候了。
一溜边儿的斜阳漫了整个山头，飞鸟轻鸣，其声婉转灵动，整座青山被金辉围裹，极有黯黯青山红日暮的样子。
姜念怀里的斑点猫无力地垂着小脑袋，身上已经由余安上了些草药，不过还是将姜念蹭了一身血。
“把猫给我。”晏知离指了指姜念怀中的斑点猫。
斑点猫似是听的懂话般，轻轻抬起了头，一半脸隐在了姜念的袖子下边儿。
“主子，其实养只猫不麻烦的，我来喂就可以了，您也没必要把它弄死她。”姜念听说晏知离要她把猫给他，下意识便以为晏知离要弄死这猫，不由得将猫抱得紧了些。
“我何时说过要杀它了？”晏知离将猫从姜念怀中抱了过来，又道：“我只是看这猫可怜，都快被你给勒死了，也不知遭了什么孽，要有你来抱着。”
一旁的余安看着晏知离将那只浑身皆是污血的斑点猫抱到自己身上时，眼珠子都瞪大了，他是晓得的，这晏知离素来爱干净，又怎会主动去碰一只猫？若不是因为慕南风还在旁边儿，余安早都想开口问问了。
男子一手抱着猫极为轻松，一手转了转折扇，一把绘有桃花的玉扇扇出来的竟是那清然的茉莉香，男子清逸的五官像是画师一笔一画细心勾出来一般，桃花眼一弯，便成了月牙。
“怎么不走了？杵在这儿干什么？”晏知离用扇子戳了戳姜念的肩膀。
“奇了怪了，这太阳还没落下去，这月亮怎么就升起来了？”姜念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又在嘀咕些什么呢？”晏知离皱眉看了眼嘴巴轻轻动了两下的女子。
“没什么呀！”姜念一回头，拉着慕南风便往山路下边儿跑。
“念哥儿！你小心点儿这山路难走的很呐！”余安大声提醒着姜念。
“你和她很熟吗？”
余安正喊着，却突然觉着身旁吹来了一股凉风，回头一看，便对上了敛去了轻笑的晏知离。
“还，还好吧，也就是约好了一起去逛花楼的友情。”余安讪讪答道。
晏知离白了他一眼，旋即抱着猫，快步向前走去。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还有事儿问你呢！”
“还不容易没有了旁人，你慌什么？我有事儿呀！喂！”余安极力地想要追上晏知离，无奈晏知离个子极高，走路也快，追了半天没追上，余安只得走在了最后边儿。
“要我说呀，这乡间生活才叫惬意呢！”慕南风抬手指着山脚下正扛着锄头回家的老农说到。
姜念亦是赞同的说到：“这江南水乡素来就是这般，你想想，要是以后住在这儿，每日清晨听着绵绵细雨打在青石瓦片上的声音起来，再到太阳慢慢爬出来，搬把小椅子，坐在院中喝茶赏花，啧啧，这种悠然自得的生活才叫生活嘛！”
慕南风轻轻撞了下姜念：“想不到嘛，你还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以后一起做邻居呗。”
姜念揽过慕南风的脖子：“你这大小姐怕是没机会咯，这乡间生活还是由我来替你过吧。”
“我自己过！”
“你没机会！”
“姜念！”
前边儿的两个女子互相打闹着，斜阳就追在他们后边儿，背上照的金闪闪的。
“乡间生活，没机会了吗？”
“干什么呢，怎么不走了？先前不是走的挺快的嘛。”余安拍拍呆在原地的晏知离。
却见其突然又抬步走了起来。
晃悠了好一会儿，众人才下了山，太阳已悄悄落到了山后，此时的街道却是人满为患，几乎人人手里都拿着一盏花灯，将街道映了个亮堂，已近秋日的风，显得凉飕飕的，却因众人挤在一堆，倒也不觉着冷。
“这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慕南风被挤的满头汗。
余安仰仰头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儿个是花灯节！”
“看样子你很清楚嘛。”姜念轻笑，不时回头看看晏知离抱在手上的斑点猫。
余安一听姜念这话，便甩甩发，朗声道：“那是，这地方风俗没有几个是我不晓得的，这花灯节常在夏末秋初之时，众人放花灯以求粮食丰收，家人健康。”
慕南风拍拍手，拉起一个人便跑：“走走走，姜念，我们也去买几盏花灯来玩玩儿。”
“姜念，你看这个泥人儿做的也不错呀。”慕南风刚一回头，却是一惊。
“怎么是你？姜念喃？”
余安大力将慕南风牵着自己的手甩开：“你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是我故意跟着你来的一样？明明是你不由分说就把我牵来了这里！”
慕南风抬脚便踢向余安的膝盖：“人那么多，声音又嘈杂，我拉错了不行吗！”
“行行行，下次您打人能不能轻点儿？”
“不能！”
“这慕南风怎么回事儿，我叫她那么多遍也听不见，一个劲儿的抓着余安往前跑？”姜念四处张望了一番，此时已经见不到余安和慕南风的身影了。
晏知离抱着猫，折扇轻扇：“物以群分，人以类聚。”
姜念将头侧向一旁，只道这晏知离又开始嘲笑自己了。
先前的小插曲儿因这街道漾着的喜气儿而被冲散了，慕南风和余安也不知被人流挤到了何处，索性找不着人，姜念便同晏知离一起逛了起来。
“怎么一个花灯也没有了呀。”姜念看着空荡荡的铺子，垂下了头。
正在收拾东西的小贩见状道：“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花灯节啊，花灯是越多越好，所以啊，这花灯一大早就被买光了。”
“原来是这样啊。”
“没有花灯，可以做小橘灯嘛！”姜念本来还垂着的头一看到一旁商铺上摆着的橘子，登时又抬了起来。
晏知离跟在后边儿，走得慢悠悠的，怀中的斑点猫竟是睡熟了，爪子还不时勾了勾晏知离的衣裳。
“这衣服勾坏了，你可赔不起。”晏知离低头轻声说了句，那猫竟像是听懂了般，慢慢地又将爪子收了回去。
晏知离嘴角轻扬，抬眸看向正买了几个橘子又带了几根蜡烛朝他奔来的女子。
“一样的机灵。”
“主子，我们来做小橘灯！”
女子的声音总是那般充满朝气，两手挥扬着，很是开心的模样，杏眼弯弯盛水，扬起的笑容像极了清列的山泉水，能将那闷了一整夏的烦意给冲散，她似乎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只要她一笑，便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真的，像极了那冉冉升起的朝阳。
不像他，连笑都是靠装的。
“你吃吗？”姜念将晏知离拉到了一旁的台阶坐了下来，将分好的橘子给了他一半儿，递到了其嘴前。
姜念笑嘻嘻的，心想着晏知离喜欢吃甜食，这橘子多少都带点儿酸，他定是不愿意吃，也就意思意思一下，剩下的橘子全归自己了。
可这如意算盘却是立马落了空，姜念只觉着手间擦过一丝柔软的触感，温温的。
“你！你不是不吃酸的吗？”姜念惊呼。
晏知离很是疑惑的看着他：“这个挺甜的。”
“难道是我味觉出错了？”姜念摇摇头，自己都觉得有些酸，晏知离竟说甜。
一共五个橘子，晏知离竟比姜念吃的还多，吃的多也就罢了，全是姜念一个人剥的，手指上全是橘子皮的汁。
“你有火折子吗？”姜念出声问向晏知离。
晏知离点头，眼眸一转：“不过你得自己拿。”
“你不是还空着一只手的吗？”
晏知离眉眼一弯，扬了扬手中的折扇：“我得扇风。”
“你可以把猫给我抱。”
“怕你勒死它。”
“我会轻一点儿的。”
“我是主子。”
“行，您抱，您抱。”平日晏知离倒也不管姜念，一有事儿便拿身份来压她。
姜念伸手到了晏知离胸脯处，因街上人来人往的，姜念只好侧身挡了一下。
“我我拿咯？”
“嗯。”男子应了一声。
姜念将手放到了晏知离的胸口处，轻轻探了进去，只摸着了轻滑的布料，以及咚咚跳动的心脯，摸了半天，姜念耳根子都红完了，也没见着有半点火折子的影子。
晏知离突然笑了出来，放下了折扇，将姜念的手从自己衣裳里边儿抓了出来。
“姜念，你怎么一来就往我胸口处摸？”晏知离此话声音倒是不小，引得街上的众人都朝姜念看了过来。
“小姑娘家家的，竟如此热情。”
“这倒是看不出来啊。”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听我解释呀！”姜念回过头，就见着人们朝其投来的异样的眼光。
男子却是在姜念身后笑出了声，几缕披下的墨发被风吹到了脸上，扎起的马尾清爽干练，弯弯的桃花眼终是敛去了平日里的那一丝防备。
“这火折子，在我袖子里边儿。”晏知离将火折子从袖子里边儿掏了出来，递给了姜念。
姜念瞪了一眼晏知离，拉起晏知离的手，便往水边跑，跑得离那群人远了些后，姜念才停了下来。
手里剥好的橘子皮都散了几个，姜念将唯一的两个橘子皮里边分别放了两根小蜡烛，又用火折子点燃了后，分给了晏知离一只。
“诺，尽管你方才戏弄我，但我呢，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个小橘灯分你一个。”
“给我干什么？我没有什么愿望好祈祷的。”男子拿着一盏小橘灯，面色有些复杂。
“没有愿望，就造一个愿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