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冷灶
青州城东，落叶林。
静悄悄的林中，沈墨飞的身上早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衣。夜色虽暗，可周遭的积雪依旧映照出了他黑暗中的晶莹轮廓。
风雪早已停，沈墨飞却依旧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同的是，不久前遍布于他身侧丈余的罡风早已归于平静，此刻的他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冰雕。
风雪初停，待得繁星缀上天幕，此地才传来几声轻轻的“嘎吱”、“嘎吱”声。
一个人竟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沈墨飞附近。
“少爷，少爷……”
对方轻唤了两声，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更多的却藏有浓烈的担忧。
“唉——”
“雪人”中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转眼间，沈墨飞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忽然振开上身的积雪，已然睁开眼睛。借着依稀星光，他认出眼前之人：金雕范成。
“你不该这个时候过来。”
看到眼前这个对自己眼中满是关切的人竟是晌午时为难自己的范成，沈墨飞非但不惊讶，反而对他的出现很是惋惜。
范成一改之前的飞扬跋扈，言行中满是谦卑。
“少爷，怎么样了？之前您离开万宝楼，我见您脸色异常，莫非是中毒了？现在好些了没？”
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略显壮硕的大汉的神情不似作假，沈墨飞倒没有再出责备之语，终是无奈的应了声：“暂时是无事了……”
后半句话，他终究是没有问出口。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那半尺来长的红线，他又是摇了摇头。
“这下可麻烦了！”这句话他终究是没说，不过他那闪烁不定的目光却是出卖了他内心汹涌的思绪。
范成一听对方没事，脸上喜色一闪而过，接着便解释道：“少爷，您不用担心，白天的时候我被那个云舒给赶走了，我到这里来，应是没人发现。”
沈墨飞摇了摇头，心道：恐怕你还不知，林外一里的地方，正埋伏着两个追踪的高手！
自范成到来，沈墨飞沉寂的思绪便开始飞速运转，到了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将范成的到来给遮掩过去。
无奈，他只好放弃思考，抬头道：“你这般暴露，唉……算了！说说吧，青州……以及万宝楼的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是！”
范成浑然不觉此刻过来，到底藏着什么危险，便依言跪坐于地，道：“如今咱们青州的万宝楼已经易主，它背后真正的代理人已经变成当年给老爷当暗卫的唐顺……”
沈墨飞面上生疑：“是他？”
范成点了点头：“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应是这老家伙当年你行事不检点，被金陵的哪位爷抓了现行，便只好为他卖命了！”
“哦？”沈墨飞一愣，问：“能说说你的想法吗？”
“嘿——”范成咧嘴一笑，道：“别的不说，咱们青州大部分官员、兵马都属于四爷，而唐顺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整合了万宝楼，而且只用了一点点的手段就收复了吴子敬他们那些人……我看，他背后站的人应该是那位了……”
沈墨飞暗自沉吟片刻，对于这番话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接着便问了第二个问题：“镇北军那边怎么样？”
范成摇了摇头，满是尴尬的道：“那边实在是打探不到什么东西了……自从李宗贤和赵明诚两个老家伙升了指挥使，镇北军里面已传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眼睛一亮，道：“不过我一些混进去的手下却听说，这个赵明诚似乎和北边有联系。他……可能已经被北边的人买通了！”
沈墨飞笑了笑，自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确定。不过，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兴许也有几分价值。
稍稍赞赏了一番后，他这才将话锋转到眼前：“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范成忙道，“当年若不是沈家，我一家老小早就饿死街头，更何况老爷给了我们那么多好处，这些年我们也什么都没做。”
沈墨飞对于父亲当年的“冷灶”之策早有了解。要说起来，这还是他初通人事之后，借着“梦中一世”的经历，“无意间”给的父亲一些建议。
虽然像范成这样的人，他能找到不少，但是却不太愿意启用他们。无他，只因他想要做的事太过凶险，这些人能够平安生活这么多年，此时将他们拉到这个漩涡中来，终究还是不忍。
今日白天，若不是云舒拿出那张字据，恐怕范成也认不出自己的跟脚。
想到此事，他不由得又是微微一叹，道：“虽然你此刻过来，让我很意外，但是这番谢意，还是不要推脱了。”
他一面交给了他几张“银票”，一面低声说道：“不过此刻树林西面还藏着两个人，若是你想全身而退，恐怕还得先解决他们再说……”
一听这话，范成不由面色一紧，就连抓银票的手也陡然青筋直冒。
“你先表现得正常些……我记得家父给过你们这些人一本秘籍，也不知你这么多年练得怎么样？”
范成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墨飞微笑地点了点头：“那就好！”说着，他语气这才回复常态，“此刻我在这里，恐怕也只有我那匹小红马知道，你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范成略一沉吟，正色道：“还请少爷知晓，小的当年学过一些追踪人的手段，这才特地绕了一大圈，从东边饶林进来。”
沈墨飞点了点头，却见范成目光时不时的下意识掠向西面，不由得拍了拍他，起身道：“如此，你就从东边离开吧，我回城里还有些事！”
范成立即明白了沈墨飞的意图，连忙点头，拱手行了一礼后，便自来时的方向退出林间。
不一会儿，此地便只有沈墨飞一人在此。
“嘘——”
只听他又在原地呼哨一声，林间一侧不远处立即传来一阵响动，不一会儿便窜出一匹红马。
到得沈墨飞跟前，马儿一个劲的朝沈墨飞的脸上蹭，似乎对于主人无恙十分开心。
顺着西面望去，他依稀能瞧到青州城的一处城墙，便拍着红马道：“走吧，现在咱们恐怕进不了城，得去外面找个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