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白”公子

屋外春雪纷飞，寒风如刀。

　　室内琴音袅袅，暖熏似麝。

　　沈墨飞解下身上的鹅毛大氅，悠然上座。

　　雅间内的物什陈设，古朴雅致，看似简单，每个地方却又透露着不凡。仅隔在内、外间的柜子上，就可看到翠绿通透的千金碧玉，圆润光亮的官窑瓷瓶，乌黑沉厚的年久古砚……

　　只简单地扫过一眼，凭着沈墨飞浅薄的眼光，都能辨认出几件价值不菲的物件。它们却又仿佛一件件普通的摆件般，被人随意的置于柜上，夺目，却又不显突兀，可见酒楼主人的用心。

　　一间酒楼能做到这样，这在全天下已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不过沈墨飞却知道，天下至少还有十家酒楼能做到这样，因为它们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万宝楼。

　　喝了一口奉上的热茶，冒雪疾驰了两个时辰的寒冷、疲累顿时烟消云散。

　　“好茶！”沈墨飞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早候在一旁的伙计看着他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显然，这种简单的夸赞还引不起他的注意。

　　沈墨飞瞧着伙计，会心一笑，暗道有点意思，便接着进门前的话说道：“我说，你记！”

　　伙计垂首。

　　“第一，我要一坛雪上霜！”

　　伙计猛地抬头，却见对方目光清澈，眸中带笑，不像是在开玩笑。

　　“公子，咱万宝楼有规矩……”

　　“不外卖，是吗？”沈墨飞替他说出了下面的话。

　　伙计点了点头。

　　沈墨飞摇头一叹，道：“待会儿，我有位极好的朋友要来，没有好酒，是不成的！”

　　伙计沉默，姿态强硬却又显得很是单薄。

　　看着对方为难的样子，沈墨飞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锭元宝，轻轻地摆在桌上。

　　伙计看了眼那锭光彩夺目的金元宝，依旧不为所动。

　　沈墨飞也不急，又抽出一张银票，放在元宝边上。

　　“您这……”

　　这回，伙计不得不动容了。先是银票上的“一万两整”印入眼帘，接着又有“万宝通鉴”的金泥大印证明真伪，自然让伙计明白了这位客人恐怕来历不凡。富且算了，还如此年轻，举止间又不似一般少年那般张扬，相反，竟有老人家的沉稳。

　　好奇之下，他悄悄抬眼朝对方望了过去。

　　只见对方身着一件月白色锦缎薄袄，系着一根白色荔枝纹腰带，头上的漆黑长发一丝不苟的被束在头上。巧的是，这发带用的也是白色，加上他白净的肤色，和他身后宽解褪下的白色大氅，让人只看第一眼便生出对纯洁之物的亲近之意。

　　又见他略显阴柔的外表下，一双眼睛炯然有神，两条倒悬的剑眉锋锐无双，倒不失了男子应有的俊朗。

　　再看时，伙计只觉对方澄澈如水的双眼又给人一股深不见底的幽深之感，细细品来，说不出到底是锋芒毕露还是温文尔雅。

　　伙计打量自己时刹那的走神，自然被沈墨飞看在眼里。

　　只听他又问了句：“如何？”

　　伙计支支吾吾地道：“应该……行吧……”

　　即便对方拿出了一张万两银钞，可依旧比不上雪上霜的贵重，这完全不是多少钱的事。

　　不过他见这位“白”公子气质不凡，穿着更是了不得，想必对方来头不小，便不好再次回绝。做这个行当多年，也知拒人“四不过三”的道理。然而最后卖与不卖，还得看掌柜的如何分说。

　　两难之下，伙计便只好含糊的应下。

　　“好吧！”沈墨飞也不再问难他，指着桌上的那锭元宝道：“在决定这雪上霜卖不卖的时候，麻烦小哥将它带过去，掌柜的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伙计瞧了眼元宝，不知对方为何还特地准备了一锭元宝，心中又是疑惑，又是好笑。

　　“我知道雪上霜的珍贵，区区一万两想买一坛恐怕有些勉强。”

　　边说着，沈墨飞已收回怀里的双手，正襟而坐，目光满是诚恳而坚决的看着伙计：“你可以去跟你们掌柜的说，需要什么代价，我都可以付，只有一点……雪上霜，我要一坛，也只要一坛！”

　　接着，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除了这雪上霜，还请给我准备一套茶具，和上好的绿茶……我那另外一位朋友，恐怕会喜欢这个！”

　　不知为何，伙计见他说出“另外一位朋友”的时候，眼里竟带着一丝隐晦的笑意，和莫名的戏谑。令他不禁暗想：莫非这个“朋友”是个女子，还爱喝茶？

　　“对于茶器，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捡一些古朴的来便可，唯独这个茶……最好要庐山云雾！”

　　说着，沈墨飞透过支起的轩窗觑了一眼外面，续道：“不过眼下风雪交加，若是没有庐山云雾，弄一些黄山毛尖也尚可。记得，一定要上好的庐山云雾或者黄山毛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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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茶饮尽，沈墨飞的要求都已被伙计记下。除了那坛雪上霜能否交付是个难题外，伙计皆一一应下。

　　“来，一点辛劳，不成谢！”神色轻松，且略有些欢喜的沈墨飞交代完了一切，这才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了的赏钱，朝对方递了过去。

　　伙计接过来一瞧，心脏噗通一跳，竟是吓了一跳。

　　“一千两!”

　　伙计名唤张绅，是个实打实的青州本土人，在这万宝酒楼里做伙计已有十余年。可这么多年，迎来送往的贵客无数，可是像这位“白”公子这般，出手便是一千两打赏的，却是他这么多年来碰到的第一回。

　　也可能是这辈子的第一回。

　　“多谢公子！”

　　收下打赏，张绅连连称谢，向来沉稳的他此时竟也表现得有些失态，充分地应承了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俗话。

　　“无妨！”沈墨飞指了指外间角落的一处小间，道：“那儿怕是伶人歌女奏唱之处吧？”

　　“是！”

　　张绅一时热切起来：“那临街曲艺坊里倒有不少妙人，不如小的去替公子请几位琴师过来？”

　　沈墨飞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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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会儿，伙计便喜滋滋地从雅间里退了出来。

　　不同以往的是，此刻他怀里还揣着一张一千两银票和那颗不小的元宝。

　　“张绅，你怎么在里面那么久？里面那位……谁啊？”

　　伙计张绅刚一露面，另一个有心的伙计便迎了上来打听状况。显然，向来不苟言笑的张绅，那乐呵呵的模样引起了此人的注意。

　　张绅微微一惊，立刻收回脸上的欢喜，悄悄紧了紧衣服，便不耐烦的道：“去去去，问那么多作甚，忙你自己的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