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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赔了四千元钱

妹妹见我们抱在一起,也从另一面抱着我哭“姐、姐。”弟弟和三哥两个大男人早搂在了一起。

  二嫂三嫂站在边上一直抽泣,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她们大嚎一声,也走过来和妈妈抱在一起。五个女人一个小孩,紧紧抱成一团,哭声那么凄惨。

  隔壁病房的病人听见了,都伸着头来看,几个女病人听了会,也大概明白了些事,她们走进来安慰我们,安慰着,安慰着,她们也和我们哭成一片。

  我们哭啊哭,哭得那么凄切,哭得那么彻底,哭出了这些年我所走过的风风雨雨,哭出了这些年我所受的明的暗的委屈;也哭出了妯娌之间的感情,哭出了兄弟叔侄的亲情,更哭一根筋吊死的赵小谷。

  好久,好久,病房里安静了,尽管悲哀仍是浓重的如同冷雨将来。妈妈妹妹坐在床沿,小童早在二哥的怀里熟睡。

  我长吁一口气,能看到满屋的怨气随着气流在波动。

  我不能再哭了,现在远不到痛哭的时候,我现在该做的事是要为赵小谷讨个公道。

  我看着二哥,缓缓的却异常坚定地对他说“二哥,我们还得去南京,不能让赵小谷一个人在那,更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我们现在就走,马上就走。”说着我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二哥没有答我的话,二嫂和三嫂却按住了我的手。

  那位公务人员的话让我昏了过去,也让二哥昏了过去,他额头上那个青紫大包就是院中石磨的杰作。

  那位公务人员看了看我们,踌躇了一会接着说:“这里有个单子,你们谁签个字。签了的话,政府会补偿你们四千元钱安葬费,这也是我们考虑不周才出的事,政府有一定的责任。”

  二嫂和三嫂已吓傻了,三哥一个人照顾我和二哥,正手忙脚乱。他瞅了一眼那张单子,抬起头“不管什么单了,我们现在都不能签,我们要,我们要验尸。”三哥其实也慌了,他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好不容易想起“验尸”的程序。

  这时几名公安干警也走了进来,他们原本在外面等候公务人员,听见院子里有异响,就走了进来。进来后,他们就站在那名公务人员身后,一脸严肃的表情。

  公务人员接着说“你们可以不签,可以验尸,但是我要提醒你们,如果验尸后的结果和我们先前的结论一样的话,那几千元安葬费就没有了。”

  三哥听了有些犹豫,三嫂一番慌乱后反而有了主见,她大声说道“没了,就没了,别说给我们钱,就算我们出钱,我们也要知道赵小谷到底是怎么死的。”

  四千元钱,普通人家几年也不一定攒得下来,但我对三嫂很是感激。人都没了,还要钱有什么用?

  三哥比较笨拙,连掐带弄了半天,我和二哥还没有醒转过来。三哥就招呼二嫂和三嫂,要把我们送往医院。

  那位公务人员却挡在门口,几个公安也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他又开始规劝:“我劝你们还是签了吧,省城那么远,你们去一趟不容易啊。再说,赵小谷不是还有个孩子吗?死人是死了,但我们还要考虑活人啊。”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二嫂就做为在场最年长的家族成员签了字。二嫂想公务人员说的话也不是全错,要先想着活人,先把我们送到医院再说。

  签好了字,那名公务人员看了看,就打开随身带着的包,拿出了四千元钱。

  二嫂看看三哥,又看看三嫂,没有伸手去接,这感情早就是准备好了的啊。

  那人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给他们鞠了一躬,就将钱丢在石磨上,走了。

  二嫂见他们都走了,长叹一口气,就弯腰捡起了钱,递给三嫂,让她装好。二嫂说医院可是花钱的地方。

  三嫂不知说什么,忙收好钱后,一起把我和二哥送进了医院。

  二哥身强体壮,只是一时急火攻心而已,他被医生扎了一针就醒了。我却又是输液,又是叫唤,一直没有反应。

  过了中午,二哥、三哥先回家照应侄子侄女,再处理些事。三嫂、二嫂留在医院照顾我。

  妈妈得知我住院后,把小超市一关,第一时间就了过来。就这样,她们三人在医院守了我一夜。

  二哥回到家收拾了些庄稼,把饿了两顿的猪喂好,又拜托邻居他不在家时,帮忙照看下,就心急火烦地给孩子做饭。

  米刚下锅还是清水一片时,二哥听到门外有汽车的响声。那汽车就停在了院门口,二哥刚想出去看看时,又一位公务人员进来了。

  那位公务人员说着一口普通话,确定二哥的身份后,冲门口喊了一声。又一位公务人员走了进来,那位公务人员年纪稍大,怀里抱着一个黑黑的盒子。

  赵小谷已被烧成了灰。

  二哥抽噎着说完后,我反而异常镇定。对赵小谷来说,这也许才是真正的解脱。

  结婚这么久,我还没有学会一样拿手好菜,能让他边喝边唱:有家的感觉真好。更没有在农家把式上驾轻就熟,春种秋收农忙季节让他如虎添翼。

  最最不幸的是,做为一个女人,我还没能保住名节,或者在失贞后能够悬梁自尽亦或触墙而死。而做为我的丈夫,赵小谷也因此尝尽了冷眼,受尽了嘲讽。

  我想象得出,多少个深夜,当他梦中惊醒挺身而坐时,看着睡在身边,经了另外三个男人手的老婆,他的眼中饱含有多少悲伤,多少怨恨,心中更是无法胜数的酸楚。

  农村人自有其愚昧落后,也有其顾家忠诚。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不仅是对女人从一而终、终死不渝的要求,也是对男人保护女人,终身不弃,照顾其一生一世的束缚。

  权利习惯了,就成了义务;义务长久了,就变成了权利。

  因此,不管是恨我的,还是爱我的赵小谷,他都有一颗平常男人的心,他希望我在终生相伴时,也能给他一份普通家庭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