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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仁之道也

夏季结束,距离援衣假就只剩了一个半月,盛秋转冬寒,只是眨眼之事,所以六学给够生员时间回乡添衣顺道看望亲故,这是外舍生头一次的长假,家居良渚的生员当然不必忧心这种杂事,而远居外州外郡的人仔细计算脚程,逾期不回六学者,将直接从太常簿中除名。

  援衣假前,六学的生员还面临一场华林赛事,紧跟着华林赛后便是天下瞩目的大射礼。

  华林赛的起源要说到南魏先王宇文仲弘的一时兴起,某次华林园宴请诸臣,他将一个盛满美酒的酒杯举起,悬挂于百步之外,让当时参与酒宴的朝臣竞射,武官们首先便请旨一试,宇文仲弘却赐酒给他们,让武官们一旁歇息,满朝文官,也有欲动者,最后却无一人射下金杯。当时的左相,也就是如今陛下的皇父雨师乘歌,以白矢之箭术赢得了那金杯,白矢箭法,破靶,破标,箭镞穿物而过,银光一闪,至今尤被南魏百姓称赞。

  华林之前,六学的生员只是饱读诗书,此后,射和御的生点比之从前多了两倍,和乐与数齐平,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中,礼和书之外,其余四个皆是同等地位。

  《论语》中也说过:“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躟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直讲强调道,“射不但是杀敌卫国的要法,更是一种修身养性的雅致,射者,仁之道也。射者,求正诸己,己正而后发。发而不中,则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己矣。”

  下面有不知深浅的外舍生问道,“劳烦包直讲说说吾等的射课公试。”

  还有人大胆求问道,“大射礼今岁陛下会出席否?”

  ……

  面南而坐的直讲,一听见山内银铃回荡,站起,“射课诸生也上了半个月,就各自选择课题。”

  看着择单上的几项,长跺、马射、步射、平射等几处,时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连马都骑不好,马射其名便知是驰马射之,看样子是要放弃它,可惜了,几项中生点最高。

  午间用膳,在官厨碰到美人师兄,他拿过时嵬的择单,“你选了什么?”

  “平射。”

  “还不如选步射,比平射的生点高一点。”他把择单还给时嵬。

  时嵬叹气,“站定不动我尚且都不知可以射中靶子,如果步射,肯定射不中。”

  赵青棋陷入自己的美梦中,“你们外舍生的射课结束,我的好日子就来了。”

  她不解,“什么好日子?”

  “射课结束,要进行华林赛。”

  “啊?不是射课公试吗?”她把筷子放下。

  “那是你们外舍生必经之路,可是华林赛,哈哈哈哈……六学美事一桩。”

  看她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赵青棋解释了一番华林赛,又道,“上三学和下三学分别要进行华林赛,选出胜者还要进行一次甄选,可谓是强中择强。”

  时嵬不太感兴趣,寻了寻元幕的身影,官厨并不见他,不可能在兰影场,刚才她在那里碰见了明若离,可是也没有看见元幕在那边。

  他在时嵬面前挥挥手,“醋醋,你怎么分心啊。”

  “我……嗯……我也不参加华林赛。”要是秦毅在,一定可以拿到一个好名次,只是难为她手力微弱,气力不足。

  总之能把射课试的生点拿到她就要烧香拜佛了。

  “醋醋,你知道咱们离开六学得花几年?”

  “短则六年,长则八年。”她当然清楚这个。

  “那你猜我和元幕花了几年从外舍生到内舍生,然后又到了上舍生?”

  “嗯——五年?”

  “再猜。”

  “四年?”

  “再。”

  “三年?不会吧?真的是三年?!”时嵬捂住嘴巴难以置信,这样说,也就是他们两个每一次私试和公试都是过,从她入六学以来,三次私试已经有一次没有及格,再来一次,她明年便不能升为内舍生,还需再读再考,六学严格之至,她也是到了良渚亲身经历才知。

  正是自己参加了一次次的私试公试,时嵬才明白她和元幕、季伏微等人云泥之别,想到季伏微竟然直接跳级,从外舍生一跃为上舍生,她不禁赞叹此乃神人,于她,鞭长莫及,用尽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

  赵青棋挑眉,“你不会以为我每一次都是过?”

  “难道不是?”

  “哎呀,咱们身为六学生员,就得有点六学生员的觉悟,你这觉悟太低。”他摇摇头嘘气。

  “还请师兄赐教,怎么才算觉悟高?”

  “你每一次私试和公试都过,拿到的只是普通生点,可是如果是公试就不同了,会有惊人的额外生点。”

  “嗯?”她眨巴眼睛。

  “就拿这一次华林赛来说,算是一场六学集体的公试,不止是针对某一级的舍生,若是这样的赛事能拿到优异的名次,生点足够你逃一次私试。”

  时嵬哇一声,“这是六学暗藏的规则吗?”

  “别管暗藏不暗藏,醋醋,听美人师兄一句,只会死读书在六学里混是不行的,只有父辈官爵,在六学里行走,也是不行的,你要放眼天下,放眼庙堂,放眼江湖……”

  时嵬啊一声,将食盒向旁推推,一脸认真道,“多谢美人师兄指点,我知道了,一定尽力。”

  赵青棋吹鼓,“你会参加华林赛吗?”

  听完他说了诸多华林赛的益处,时嵬当然渴求,哪怕自己的箭术已经有个年头没有一试。

  她捣蒜似的点头。

  赵青棋让随侍的斋仆到一边去,偷偷道,“那我们说好了,你一定要参加。”

  “好。”时嵬一口答应。

  天赐良机,赵青棋快活不已。

  华林赛于他而言其美有二,一则,倘若他这次可入了拣择赛,上一次的私试不利便可抵消,二则,六学华林赛,亲眷可入六学观礼,六学的生员有的把粉娘藏于亲眷中夹带入内,一同观礼,这下可好,不必出六学也能瞧见美人儿,他倒是想看看最近良渚又来了什么样的丽人。

  要是时嵬也决心参加,她很快就会知道独射和众射还是后者更有利于她,众射是一所为一个集体参与,这样,北斋二所进入拣择赛后的面极大,前提是季斐裕那个小子不会先和国子学中的斋舍同盟,他得到的消息是上一次的华林赛,季斐裕就是和国子学南斋一所共同出赛。

  元幕那小子,一向独来独往,从不参与众射,他独射只拿一个不上不下的名次,其实说到底,就连赵青棋也不知道元幕到底几斤几两。

  新来的明若离,头脑不错,读书不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拿起弓箭,要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那他可压错宝了。

  算计来算计去,赵青棋摇摇头,想要把这些人都放进一个棋盘中也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