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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席残酒冷

“前些天儿咱们在冷月楼吃酒的时候还见过,您贵人多忘事不是,在下太学内舍生洛异岙,洛知同。”

  “许是那日吃酒吃昏了眼,没有认出师弟。”

  “师兄不追?”他手指元幕他们一行人。

  孟行简叹一口气,“怕是追不上了呦。”

  元幕甩开身后的两个跟屁虫,遥遥领先,一只手握着彩球,不多时冲入华林场,场中众人一见红绸彩球,顿时欢腾雀跃,还有些年长些的女眷四下打听是谁家的男儿如此风光。

  谈依璇低声笑道,“回来了!”惹得身边人不悦。

  他高举彩球,以示四番射结束。

  就在第一个生员进入华林场时,林中的司射已经派了小厮把筹数都送来,一边的司算们手中执笔,记下了他们的成绩。

  “请胜者为不胜者斟酒。”

  从元幕手中接过酒,这些国子学中的生员多多少少心中都有些嘀咕,怎么从前没有见过这号厉害人物,饮下的酒堵在嗓子眼难咽下,谁也没有想过会输给四门学这个小子。

  行礼完毕,元幕就要走开。

  总执事这个老夫子最后才出现,看着桌上的那个彩球,叫住了元幕,“哎,那个生员,把你的东西拿着。”

  元幕指着自己,“弟子吗?”

  “难道这不是你的东西?”

  “是我的。”本来元幕嫌它碍事,想把它比完赛就丢掉,现在当着执事的面,自然不能这样做。

  走近了,从执事手中接过彩球,拿了一下并未夺过来,执事用了些力拿住。

  元幕不知他何意,是他让他把东西拿走,他却又不放手,正想要开口,听见执事道。

  “确有元家马背上征战的气势。”

  元幕听罢,拱手做礼,“多谢执事大人夸奖。”

  “去吧。”

  “是,大人。”

  他骑射这半日,霎是辛苦,周身都是汗水,衣服也都湿透。

  走回席位上,见时嵬抱着谈娘子给他的食盒正在大口朵颐,气道,“醋醋,亏师兄不曾薄待你,你怎么连一视同仁都做不到!”

  “啊?”

  “季伏微回来,你就上前迎着,我回来,你就顾着吃!”他不满。

  时嵬赶忙擦嘴,把手上的油都揩净。

  “我来帮师兄摘护具。”

  手一触他衣物,嚷道,“师兄,你都湿透了,要不要换身衣服?”

  “当着这么多人面换?”

  “额……那还是回去换吧。”

  “这个给你玩。”元幕将彩球丢给她。

  “这是四番射刚才你们争夺的那个彩球?”

  “不然呢?”

  “得来不易啊,要是我在那里,一定给师兄助威。”

  “刚才我骑马入场,你都没有看见。”

  “听见了啊,四周都是大家的欢呼。”她把玩着彩球,“不过,这个彩球还挺漂亮。”

  赵青棋像是看出了什么,在一边静静不语。

  等元幕说,“我去洗把脸,散散汗再回来。”

  赵青棋凑过来,神秘兮兮道,“醋醋,你知道失韦草原有个节日叫带呼节吗?”

  “带呼节?那是什么?”

  “按南魏话,就是赛马节。”

  “哦,懂了。”时嵬点点头。

  “那你知道带呼节就是一群男子边赛马边争夺一个彩球吗?”

  “和华林赛的马射好像。”

  赵青棋笑嘻嘻,“赢的人拿了彩球会给自己喜欢的姑娘,传说这样做,失韦的天神腾格里就会保佑这对恋人相爱到地老天荒。”

  时嵬缓缓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彩球,恍然间,这彩球像是长了刺,她怎么拿都觉得扎手。

  “醋醋,你怎么了?”他不怀好意地笑。

  火上浇油又说,“怕什么,你又不是女子,腾格里不会让你和他过一辈子的。”

  “此处亦不是失韦。”许久没有说话的季伏微道。

  赵青棋听罢摸摸鼻子,不再言语。

  风是凉的,元幕走了几步,身上的汗也都干了,正想作罢,脚已走到泉边的湿泥地,打算速速洗个脸就回去。

  右学宫内可托人去水井边打水,只是他素来不喜有人跟着他忙前忙后,一人独来水边,弯下身子携了一捧水,正欲冲上脸颊,手中的清水从指间溜走。

  怔怔地站在水边,连水波打湿了他的鞋子都没有发现。

  片刻后反应迅速,低头把来时的步印全都用土盖住,飞身上树,跳转几下踩上了干地,七八步快些走开了。

  时嵬见他一脸水回来,“师兄洗完怎么不擦擦脸?”

  元幕没有告诉她,他根本没有洗脸,脸上皆是冷汗。

  未时便要开始举行华林散礼,作为众射第一的北斋二所,按理应该要接受执事的撒钱礼,意为吉祥,离未时只有一刻,总执事那个白胡子老头忽然出现,对华林场中的一众生员和家眷说,今日有些意外,华林散礼将会于三日后再举办,地点依旧在右学宫。

  时嵬和赵青棋在席位便找了些花茎斗草玩,一边的元幕独坐无言。

  正说话间,季伏微道,“今晚我等去潜鳞馆吃酒如何?”

  赵青棋耳朵尖,立刻回了声,“好啊!华林席残酒冷,若开新宴,自是不胜欢喜。”

  “斋长,你不要先提,不然美人师兄就让你请客。”

  “就你话多,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

  赵青棋和时嵬打闹起来。

  元幕端起了席间的酒,顷刻间放下道,“不若趁此华林之人尚未退走,我们和执事说一声,早早离开?”

  “现在就走吗?”时嵬问道。

  季伏微应了声,“现在右学宫外还没有几辆马车,等人多了,山路狭窄,我们反而不好离开。”

  请示了执事大人后,几个人收拾了东西一齐离场。

  时嵬坐在马车上意懒神倦,不住地打哈欠,不一会儿就撑不住眼皮了,倒在季伏微的肩膀上。

  山路不平,她猛地从他肩膀上滑落,醒了没有多大会儿,又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季伏微叹气,伸着手把他肩膀上依靠的小脑袋按住。

  正笑她睡觉流口水之时,忽抬头对上了元幕的眼睛。

  季伏微侧开了目光,却听见他道,“那人,我看见了。”

  这时候已经出了学宫,几人坐在同一辆马车中,车外御马的人是季伏微的家仆竹荆。

  赵青棋不解,“看见什么了?”

  “斋长知道吗?”元幕问道。

  季伏微点点头,倏而摇头。

  两个人做哑谜,急得赵青棋连车壁也不倚了,支起身说,“除去醋醋,咱们三个人,现在是知道了两件奇事对吗?”

  季伏微和元幕不胜惊讶,却不知他所说的是哪一件。

  赵青棋又道,“我知道的这件事,你们不一定知道,而你们知道的那件,我也不知,但既然我们现行是一个屋里的人,就不要都藏着掖着,以免哪日突遭不幸也无人知道。”

  马车一晃,时嵬抬起头懵懵道,“到了四门学?”

  季伏微把手指放于唇上,示意赵青棋住口。

  “未到,你可多睡会儿。”他说。

  时嵬眯上眼,又靠着他肩膀上睡着了。

  元幕低声说,“就今晚。”

  “可是,他怎么办?”赵青棋指着时嵬说。

  “带着吧。”

  “把明若离也带上。”季伏微补充。

  “为何要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