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生日宴

傍晚六点钟，陆北回到别墅。

　　别墅客厅的布置和陆北早上离开时截然不同，一改以往那种古老高贵的贵族风格，变成了轻松活泼的派对风。

　　客厅到处都是彩灯和彩色缎带，布满华丽浮雕的拱门，其上也挂着一条横幅，上用中文写着：祝陆北生日快乐。就连客厅里那座两米多高的老座钟，都被各色的小彩灯装饰了起来，但这一切看起来莫名的并不违和，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顾悯端着蛋糕从厨房走出来，和站在客厅的陆北面对面，她粲然一笑，“虽然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是，陆北，生日快乐。”

　　“谢谢。”陆北没想到今晚会这么隆重，他本以为只是吃一顿晚饭而已。

　　艾琳、威尔、皮尔斯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三人站成一排，微微欠身，异口同声地对陆北说：“生日快乐，陆少爷。”

　　艾琳三人郑重的生日祝福让陆北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的二十年多年里，在生日这一天他都过得很平常，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的经历。

　　陆家没有办生日宴会的习惯，陆士榘向来最讨厌的就是大操大办，就连他自己六十大寿时，也不过是在家里吃了一顿稍丰盛的晚餐。

　　至于陆建国和陆北过生日，都是赵姨和顾悯一起包一顿饺子，有时她们俩也会动手做个蛋糕。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庆祝。

　　艾琳认为这样实在太过于简单了，白天的时候，艾琳对顾悯说：“我们不需要请客人，但必要的装饰是必不可少的。生日终究是特殊的一天，如果就像往常那样过这一天，未免太可惜了。”

　　顾悯想，艾琳所说的可能就是“仪式感”。艾琳认为，有些仪式感是非常有必要的，它会让某件事在将来我们的记忆中变得更清晰、更有意义、更印象深刻，最重要的，必要仪式感往往能增加我们的幸福感。

　　“顾小姐，或许陆少爷对这种庆祝方式并不抱有期待，你们也习惯于含蓄地表达对彼此之间的爱，但是偶尔，我们也可以不那么含蓄。”

　　我们都习惯于含蓄地表达对所在意之人的爱意吗？顾悯第一次开始意识到这个问题。

　　陆北毫无疑问是爱她的，但这种爱从未被他宣之于口，而是隐藏在他日常和自己想处的各种细节之中。

　　那么自己是爱陆北的吗？长久以来，顾悯一直逃避这个问题。她不想承认自己是爱陆北的，但实际上，她确实爱着他。

　　越不想承认，越想隐藏这种爱意，她就越感到矛盾与痛苦。

　　这些矛盾与痛苦来源于我们自己的内心。在我们的心底，我们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坦诚的，不仅是对身边的人不坦诚，更是自己对自己的不坦诚。日复一日，这种认知终将会让我们崩溃。

　　顾悯想，或许她可以尝试着做出一些改变。她需要一个机会正视自己对陆北的感情，也需要一个机会去坦诚地表达这种感情。

　　或许，这次陆北过生日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就这样，顾悯接受了艾琳的建议，认真地布置了客厅，还做了许多其他的准备。

　　经过数个小时的忙碌后，才有了陆北一进门所看到的这一幕。

　　顾悯把手里的蛋糕放到桌子上，蛋糕是顾悯自己做的，样式很简单，只有一层。蛋糕上抹着白色的奶油，周围摆了一圈草莓，其余空白的地方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顾悯用果酱画上的两个小人的背影。

　　那是陆北和顾悯的背影，二人手牵着手，慢慢向前走着。

　　陆北看到蛋糕上的简笔画，嘴角不自觉地浮上微笑。

　　“你画的。”，陆北很肯定，这幅画一看就是顾悯的手笔。

　　“嗯，好看吗？”

　　做蛋糕的时候，顾悯想了好多种装饰方式，最后还是选了这种最简单的。她画了两个手牵手的小人，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画中人散步的闲适姿态，别墅里的糕点师都连连称赞顾悯画的传神。

　　“好看。”除了这两个字，陆北想不出其他词语来形容自己看到蛋糕上这幅画的感受。这是顾悯第一次把他们两个人真正地放在一起，这一刻，陆北才真正感受到了顾悯对于他们之间关系的承认与回应。

　　他简直太高兴了。

　　客厅温暖的光线下，女孩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灯光映在她的眼中，陆北在她的双眼中看到了星海。

　　艾琳打开了音响的开关，朝威尔和皮尔斯招了招手，三人无声地退了下去。

　　轻快的音乐流淌而出，二人对面而坐，享受着丰盛的晚餐。

　　**

　　与此同时，林星游推开房门下楼，他到厨房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

　　端着牛奶经过客厅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林国清。

　　林父看到儿子，很明显地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还没睡？”他问林星游。

　　“您不是也没睡吗，最近您太辛苦了，忙到这个点才回。”林星游的话看似恭敬，却绵里藏针。

　　林国清傍晚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李婧的电话，电话中李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国清，阿毅今天有事出去了，你能不能来陪陪我？”

　　李婧刚做完手术不久，林国清一时不忍，就去了她那里。李婧一直疼得睡不着，林国清在那陪她到凌晨，一直等她睡后才离开。

　　此时，面对儿子的“关心”，林国清感到有些尴尬。他只好像往常一样板着脸，吩咐儿子，“最近事情是多了些，我上楼了，你也赶紧睡吧。”

　　林国清刚踩上楼梯，就听到身后传来林星游的声音，“您这么晚回来，母亲知道吗？”

　　林国清脚下停住了，他不敢回头看儿子，只是匆忙回答：“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你母亲了。”说完，林国清脚步匆匆，步履略显踉跄地上了楼。

　　傍晚林国清出发去李婧家中时，林星游就收到了消息，那个女人使得一手好手段，这么多年后又把林国清勾的五迷三道的。

　　林星游想起来今天晚饭时自己和母亲的对话。

　　吃饭时，餐桌上只有于棠和林星游两个人。林星游有心事，吃饭时也心不在焉，反而于棠看起来心情不错，对林星游说：“尝尝这个鸡，你姥爷的老部下送来的，是溜山鸡，可好吃了。”

　　林星游夹了一筷子鸡肉放进嘴里，肉质紧实而不柴，口感确实比普通鸡肉要好很多。

　　他放下筷子，问于棠，“妈，爸今天怎么没回来吃饭？”

　　听到林星游的疑惑，于棠毫不在意，一副少见多怪的口吻，“你爸不回来吃饭的时候多了去了，以往没见你问，这次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林星游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棠，只好重新拿起筷子来吃饭，母子二人一时无话。

　　于棠胃口不错，今晚她吃的可比林星游多。吃完后她稍微向后一靠，笑着看向自己儿子，“说吧，今天晚上怎么心不在焉的？连饭都不好好吃。”

　　林星游看着母亲，她的眼中有洞悉一切的睿智，林星游突然明白，其实母亲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在意。

　　“没什么，妈，我只是突然得知了一些事，一时接受不来。”

　　于棠爽朗一笑，起身离开座位。

　　“儿子，如果你是担心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我从来没将那对母子放在眼里，我在意的从来只有你。话又说回来，我儿子这么优秀，那个野种哪里比得上你？”

　　于棠的话给林星游传递了一个信息：我早就知道，但是我不在意，我也希望你不要在意这件事。

　　于棠看起来是真的不在意私生子这件事，这让林星游感到有一些安慰。

　　“好的，我明白了。”林星游朝母亲点头，“谢谢您能这么说。”

　　于棠摆摆手，她示意林星游不要浪费精力在这件事上，“星游，你要知道，只要你能沉得住气，他林国清就不会有机会把那个野种领进门。”

　　“林家需要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私生子永远都只会是私生子，上不得台面。”

　　南城里确实有些家庭是私生子当家做主，但那都是因为原本的继承人不争气，给了别人钻空子的机会。

　　于棠从来都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出现在林家，她了解林星游，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林星游有野心、有魄力，一旦他知道了那个私生子的存在，只会默不作声地打压那个野种，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于棠话语背后的意思和于树帜一样，只要林星游不出什么大乱子，林家的继承人只会是他，不可能是别人。

　　“我明白了，您去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林星游起身，目送于棠上楼。母亲这看似简单的一番话，不仅点醒了林星游，也体现出了她的大格局，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母亲身上看到了外公的影子。

　　于树帜退出军界多年，在军中仍然威望不减，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多年身居高位，更是因为他身上那种令人折服的格局。

　　林星游很少佩服什么人，外公算一个，陆士榘算一个，这两位老人，一位睿智卓绝，一位狠辣铁腕，都是值得后辈们学习的对象。除了这两位老人，对林星游影响最深的，当属于棠了。林星游从她那里学会了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她对林星游的性格养成影响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