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奇怪的咳嗽、细线
“嗡——”
自动巡航的无人机掠过窗外，稍带暗蓝的天幕上闪着一片片明亮的斑点，那代表着一颗颗已经被改造为太阳系防御基站的卫星。
联邦纪元三千一百零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地球合州区区中心，身着笔挺灰蓝色衬衣的男人站在七十一楼的中层轻奢套房的全息窗前，俯瞰辉煌繁华的合州区。
他左手端着一杯久焰，右手指间刚刚点燃了一支波尔斯山，都是古典奢华的烟酒品牌。
“小云，几点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了丝沙哑。说话间，烟雾绕到鼻间，男人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纪哲先生，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四分，您该睡觉了，针对昨日对您的身体检测，您理想的睡眠......”
“好了，咳......”男人又咳嗽了两声，制止了名为‘小云’的虚拟智能继续说下去。
他稍稍抬起头，浅叹了口气，蓦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冰冷的空气、或漠然或恶意的视线、救助站外西装革履的‘拐子’、硕大的拳头和腥臭的污水......
直到他遇到师父，那个身材瘦小，头发稀疏，满脸皱纹，见谁都乐呵呵的小老头。
“师父......您还活着吗？”
名为纪哲的男人喃喃低语，抬手吸了一口烟，忍着喉间的酥痒，又把酒杯递到了嘴边。
清醇红酒以其温柔的触感划过喉咙，酥痒的感觉迅速消逝着，连带着也抚平了他心底的烦躁。
“呼——”
淡青色雾气吐出，远处的天地间划过一道又一道各色短线，稍稍闪烁便寂灭无踪。
那大概是星际飞船的启航余焰，又或许是哪个在地球上活不下去的倒霉鬼，被‘拐子’骗上了一次性飞船舱。
这种人在地球上，已经很少了......
“嗞——”
纪哲把燃着的半支烟插进酒杯里，酒液迅速地浑浊开来。
随手把酒杯放在自动清洗的全息酒柜中，纪哲脱去了外衣，只剩一条内裤。
一米八三的身高，七十二公斤的体重，匀称而内敛的肌肉线条，构成了富有力量感与荷尔蒙的体型。
再加上纪哲一头清爽干练的短发，俊俏立体而不失锋利的面庞，内敛、深邃的眼睛......
如果这一幕让钰哲集团的女人们看到，也许下一刻就是手中东西掉落、鼻血淌下、眼冒桃心的老旧情节。
“哗——”
进入浴室，清水洒下，纪哲半闭着眼睛，在水流的冲击中立起奇怪的姿势，双腿绷紧身体稍稍后倾，两臂撑成夸张的弧形，活像一个大号的螳螂。
这是纪哲的师父留给他为数不多的‘遗产’之一。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块正挂在他脖子上的纯白圆形玉佩，以及其余两个更为夸张的‘站桩’。
这一式站桩并没有名字，纪哲根据自己的形态，将它颇为形象地称为‘螳螂桩’。
要说此桩真能强身健体大概也算不上，顶了天也就是纪哲用来锤炼自己的意志力。
每日坚持半个小时，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个习惯，不过身体确实也没出过什么毛病。
除了这半年来开始的剧烈咳嗽。
它来的猝不及防，毫无征兆，而且根本检查不出根源在哪！
在联邦已经步入星际时代多年的今天，这种医院都看不出什么问题的疾病简直是‘稀奇’的存在。
只有在站‘螳螂桩’的时候，纪哲屏气凝神，呼吸刻意地控制缓慢，才能缓解咳嗽，这也使得纪哲站桩的时间越发地长了起来。
水流中，雾气稍稍蒙上了镜子，但下一秒就被自动控制温度的镜面消除，清晰地显露出镜前的完美身材。
纪哲睁开眼睛，任水滴飞溅到眼里，他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自己的右眼——那里一片清澈自然，和正常人的眼睛一样。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右眼的视角里，两根仿佛无限延伸的金色细线正交错而行，仿佛把他眼前的世界分割成了四块。
细线与咳嗽同时出现。
它当然不影响纪哲的生活，因为它太细了，细到纪哲时常会忽略它，但只要稍稍把注意力集中在它的身上，便是长达几个小时的烦躁与折磨。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到底是什么？”纪哲低吼，猛地挥拳，水流四溅，浑身肌肉涌动，这一拳的力量一定不弱。
但对自己的眼睛，哪里需要这么重的拳头......
纪哲闭上眼睛，随手关上水流，在‘小云’的清洁护理工作完成后，穿上湖蓝色的睡袍，回到了卧室，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小云，我列的项目植入完成了吗？”
“纪哲先生，您列的项目中，高尔夫大师、绘画精通、驾驶精通、厨艺精通等十七个项目尚未植入完毕，其余九千四百二十一个项目已植入完毕。”
“总进度还剩多少？还有需要我自己学习的吗？”
“总进度剩余1.42%，目前只有语言精通需要您学习语言构建基础，其他的预计在五天内植入完成，总计耗时九百四十四天。”
纪哲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微微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眼中一片清澈。
“脑域开发度测试。”
纪哲说完，便从手腕上摘下一串手链，手链圆环的两边各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银白色圆块，他双手各捏着一枚圆块，对准了太阳穴，把圆环戴在了头上，而后闭上了眼睛。
“叮——”
清脆微小的声音传来，纪哲眼皮微颤，感觉像一根头发丝在耳边撩动，既酥又痒。
“宇宙海连接成功，请您确认授权。”
“确认，纪哲。”纪哲回道。
“确认已完成，正连接联邦测试中心......连接成功......正在测试......测试成功。”
“纪哲先生，您的脑域开发度为84.46%，已接近碳基生命极限。提升曲线为指数曲线，暂未测得理论极限。”
“是否上传数据？”
“不上传，你的数据记录也删除。”
“已取消上传，连接正在断开......连接已断开......本地数据正在删除......删除成功。”
“呼——”纪哲睁开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又他妈的在上涨......开玩笑的吧？碳基生命极限？甚至还测不到理论极限？”纪哲嘴角略微抽搐着，头有点疼。
这就是伴随着咳嗽、细线出现的第三个问题了......
联邦一千六百四十一年，超级智能‘天河二号’更新至第九代，运算速度首次突破秒次大数级。
人们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之前测得的所有人类神经元交互速度，都只不过是重叠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的‘残影’，就像汽车轮毂在高速运转下的静止残影一样！
这一发现轰动了世界。
在那之后，科学家们动用了相当于上百台‘天河二号’的超级智能，耗时数年，才勉强测得人类神经元的交互速度。
那是超越了时代的速度。
有了这一突破，联邦第一时间把有关于‘神经速度’的数十个课题定为‘S级课题’，并在之后的数百年里，将其中的三项提升为了‘K级课题’。
此后，完美全息、知识直接植入脑内等设想一个一个地成为现实，超级虚拟智能也突破了‘机器人悖论’，成为了人类征服星辰大海的最好帮手。
联邦两千九百零七年，一个夭折的婴儿完整脑神经破译完成，自此，标志着人类进入了宇宙海时代——科学家们借助这一完整脑神经，搭建了覆盖整个太阳系的完美全息基站，辐射范围近乎无限大。
人类再建了一个虚拟宇宙——宇宙海！
宇宙海的搭建，使得信息繁殖交互速度再次爆炸，联邦三千零六年，也就是一百年前，‘脑域开发度测试功能’正式在宇宙海上线，由联邦最高委员会直接发布。
基于秒次天文级的运算速度，加上整个宇宙海的‘云计算’，只要得到授权，宇宙海便能测试出人类脑域开发的情况，而且并没有什么伤害。
作为一个百亿级集团的创始人，纪哲并不在意脑域测试的费用，哪怕那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
加上纪哲喜欢杂学，给自己列了一个近万项的‘知识植入计划’，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脑域测试。
9%......11%......14%......
截止到半年前，纪哲的脑域开发度一直是比较正常的，但当咳嗽与细线出现后，他的脑域开发度就进入了一个堪称夸张的上升阶段，从19.44%到现在的84.46%，只用了半年！
纪哲现在甚至在担心会不会被联邦抓去当成小白鼠研究......只能寄希望于这个测试功能的保密性，只要他不上传数据，大概就不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