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七）

林三月出门时，天半明半暗。

　　天上的鸟雀醒得早，在雪地里觅食，早点铺子里热气蒸腾。

　　“无城牛肉面馆”店前的雪地上站着一个人，纷飞的雪花，刺眼的灯光叫她看不清楚模样。

　　没待林三月走近看清人，一个硕大的雪球朝她飞过来啪的一下，砸了她满身雪花。

　　“哈哈，新年快乐！”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明秀秀从那人身后冒了出来。

　　她穿着汉服，披着大红色绣梅的斗篷，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簪子固定着，一双眸子弯弯，笑靥如花。

　　直到很多年以后，林三月还能依稀记得她那时雪中灿烂的样子。

　　“新年快乐！”谢襄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戴着同色系的帽子，把前额的头发压成刘海似的。

　　他微微笑着对她说了一句，柔和的像是冬月里落在帘边的暖光。

　　林三月看着他愣了愣，缓过来，也笑了笑：“新——”

　　一个更大的雪球砸了过来。

　　“小凳子呢？她不是叫你去了吗？”明秀秀边搓着雪球笑嘻嘻地边朝她喊道。

　　话刚落下，两个大雪球冲天而来，在明秀秀斗篷上炸开，宛若点点白梅。

　　而罪魁祸首正是刚小憩了会儿精神劲十足的邓杨。

　　邓杨大长腿放在石阶上，一只手抛了抛雪球，眉眼恣意。

　　“我这个将军还没发号施令呢？你们怎么私自开炮了？有组织，有纪律——”

　　“哗—”

　　一个雪球兜头砸了下来，邓杨懵了懵。

　　只见转过头，面带狰狞地看着一个穿着校服的阳光小少年。

　　“姐，你又欺负明姐姐！”

　　那个小少年正是邓杨的小表弟，王奕，她舅妈的龙凤胎儿子，元旦放假早上赶车刚到家门口。

　　林三月没见过邓杨的小表弟，这遭一见，竟是这样“虎”的，敢在邓杨头上动土。

　　“王奕，你这小兔崽子，人家不就教你写了几下毛笔字吗？胳膊肘不带你这样往外拐的，你小子小时候，你姐我还给你把过尿呢？”

　　得，这个更“虎”。

　　王奕早就知道他表姐是什么性子，不过毕竟年纪小，皮薄了点，有外人在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林三月踢了踢地上的雪团子，那雪团子目标明确地滚到了邓杨的脚下。

　　“哪来的一套废话，不是堆雪人吗？天都要大亮了！”她颇有些无奈兼无语地看着天色道。

　　邓杨朝王奕踢了一脚，被他灵活地闪开。“小王八蛋，去屋里把仓库里姐的那一套铲雪工具拿来！”

　　“知道啦！”

　　王奕飞跑进屋。

　　邓杨走到面馆门口，朝着谢襄看了一眼，对一脸看笑话的明秀秀说道：“啧，你还带家属啊！”

　　明秀秀一秒闭了笑。

　　“你这张嘴比罗生门还可怕！”

　　“咱们这位班长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秀秀意味深长地说着，林三月觉得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更加意味深长了，她不由偏了偏视线，然后便看到谢襄正在注视着她和邓杨。

　　“谢班长，你不会打我家面馆的主意吧？咱家面馆可是小本生意，养不起你这个大户！今天这顿早餐我请了，其余的你就甭想了！”

　　她可是对社团里那些套路了若指掌，尤其是拉赞助，找投资的。她一概敬谢不敏。

　　王奕拖了一大堆东西，四肢都用上了，嘴上还叼着一根胡萝卜。

　　他们每人拎了一个红色的小桶，手里拿着铲子，分工合作，面馆门口的地上表层干净的白雪被铲得差不多了，不过不一会儿，就铺上了一层白白的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