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乱篇·第六章 李自然

魔兽岭，地处北大陆中部偏北，横跨天南、天明两国，靠近天宇国，占地方圆六百里，地势极为险峻，山岭起伏，悬崖峭壁。其内极为凶险，各种强大凶恶的魔兽统治着这片山脉，人类从来不敢深入，只能绕路而走。传说当秋季大雁南飞的时候，会特意绕开这片山脉，因为当年这里曾经陨落过一只尊者级的鸿雁，其他的鸿雁不愿打扰他的魂灵，所以特意避开这里。魔兽岭的外号——断鸿岭之名由此而来。这片山脉中飞起来是愚蠢的，天空被可怕的鸟类魔兽统治，一旦你敢飞起，你就是他们的食物。传言魔兽岭的深处沉睡着极为恐怖的存在，可是没有人真正见过，也许有，但是没能走出这里。

　　当林子风踏入这里第一步的时候就感受到危险的气息，这让他有点汗毛乍起。可是没有办法，吴谦已经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来阻拦追兵，但是对方准备充足。走在幽深的丛林深处林子风只能哀叹，要不是老爹非要叫他去找那个人，自己怎么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我才十四岁啊，我还不想死。”

　　林子风心中哀嚎。他现在身上绑上了枝叶，头上也绑着叶子，走在丛林中几乎没有人能发现。但是再往前走面对的那些可不是人啊。白衣早就破损，浑身脏乱，和当日在沧溟城城头的意气风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在他真正进入魔兽岭的核心区域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瞬间就锋锐起来，似乎来到了他自己的地盘。丛林，从来就是他的后花园。

　　行军回国的天宇军队中，骑马在前的李自然也是很憋屈，六万大军不眠不休地攻城近三天，损失惨重，可对方死伤恐怕还不到五千。真是最憋屈的一仗，完全被对方压着打。他李自然什么时候打过这么混账的仗？

　　李自然正在思索接下来怎么办，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抬头看去，被称为黄一峰的老人指了指前面。李自然望去，一人一马自远方奔来，心下略微思索就知道多半是皇上派来的。果不其然，对方来到近前，大喊“李自然接旨！”

　　李自然下马，单膝跪下。传旨人掏出圣旨，打开大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自然用兵失当，致使我天宇损失惨重，罪不可赦，现亲令革除李自然所有军衔，贬为平民。钦此！”

　　李自然愣住了。贬为平民？革除所有军衔？传旨军士提醒：

　　“李将军，接旨吧。”

　　李自然回过神来，直愣愣地接过圣旨，杵在那里，眼中波动起伏，良久过去，他忽然笑了，笑的让人发毛，笑的竟然还好像很开心，轻笑渐渐放肆起来，到最后竟是狂笑不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革职好啊！平民好啊！好一个天宇啊！”

　　两手用力撕扯，圣旨四分五裂，散落空中。所有行进中的军士都停下了，议论不止。李自然大笑个不停。黄一峰想去劝，可是欲言又止。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李自然大笑，圣旨碎片散落一地，笑的那么疯狂，好像那么快乐，可是又那么凄凉。似乎在嘲笑这人间的一切是非，嘲笑这天宇皇帝竟如此荒唐，嘲笑这人间如此荒唐！嘲笑自己出生入死只换来一个贬为平民。笑的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黄一峰却看见他的脸上，泪流满面。

　　笑的竟然那么悲伤吗！

　　忽然一声闷响，大军之中一个左臂缠着纱布的大汉跪下，黝黑且脏的脸上大颗的眼泪滚下，他大声吼着：

　　“将军！不要再哭了！”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整整近四万大军，全军跪下，却只有一个声响，声音震撼天地。震撼方圆八十里。

　　“将军！不要再哭了！”

　　李自然停下，两眼通红，看着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士兵，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将领，所有人都已是泪流满面。李自然咧了咧嘴，轻笑一声

　　“我哭了吗？！我什么时候哭了！哭的明明是你们！”

　　“将军……”

　　“闭嘴！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将军了，但是我问你们，老子哭没哭？”

　　所有人齐声大喊：

　　“没有！”

　　李自然大笑

　　“大点儿声！老子听不见！”

　　“没有！”

　　“再给老子大点儿声！”

　　所有人拼劲全力，嘶声大吼

　　“没有！没有！没有！”

　　近四万人的齐声大吼，所过之处，没有一个人不为这个声音的悲壮而惊。这是血的呐喊，这是死的悲壮。他们曾经出生入死。

　　李自然伸出双手，盯着看，满是老茧和伤痕，这双颤抖的手曾握过兵器，杀过人，也持过书，写过字。多少年了，战场上兄弟死的死，残的残。可是换来了什么？到头来是什么？

　　李自然疲惫的摘下头盔，阳光下他的尖峰依然寒光闪闪。但是自己已经不配戴着它了。李自然捧着它，抚摸着它，擦去灰尘污渍。眼泪又要流出来，但是没有，哪怕逼得自己两眼血红，他李自然也没有让自己哭出来。他跪下来，轻轻地把头盔放在地上。起身时，已是满面沧桑。

　　这一刻，似乎有人感觉到有些冷意，仰头望去，竟然已是夕阳如血。太阳也为这个人悲伤吗？

　　李自然离去了，一身的疲倦。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大将军，你们也不再是我的兵。”

　　黄一峰看着他的背影，那么落寞，那么疲倦。却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