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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这三天

容氏听后喜极而泣,一叠连声地念着“阿弥陀佛”疾走到床前,亲自去给婉丫儿换衣服。

  凌葭适才看到主子稍带倦容,等大家给花其婉换过了衣服和被褥,便走上前对容氏说:“太太,韦七爷奔波了一天,刚刚又消耗了内力为姑娘治病,想来身体应有些乏了,偏院已经整理妥当,不如先请韦七爷去歇息。太太也回去歇会儿,不然都这么耗着,明日该没有精力照顾姑娘了。这里交给奴婢来守着,若有什么情况,奴婢定会及时禀告太太的。”

  容氏这才想起来还没有跟韦七爷道谢,忙又转身带着采蘩走去外间,看到韦七爷虽容色稍倦,但依然是亭亭如松,伟岸挺拔,一身的气魄丝毫不容人忽视。

  其实自京城连日奔波至明州,又接着在雨中救回花其婉,对于韦荣琰来说皆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就算阵前杀敌几天几夜都不足以令其疲倦。

  只因适才用元阳内力疗病,事关花其婉,他精神高度集中,紧收慢放,唯恐有一点闪失,耗时较长,耗心较深,是以,治疗结束心乍然放松,不免有些疲倦之色。

  但是这点倦色在容氏面前也立时就收敛起来了,这是他长期的警醒以致成为了本能——在人前永远是无懈可击的,最内里的东西绝不容许别人窥探,所以,在别人的眼里,他永远是那么深不可测。

  容氏看到这样的韦七爷,不由得心生敬畏,趋前一步诚恳地说:“辛苦七爷了,这次若不是七爷,妾身真不敢想婉丫儿会怎么样,七爷的大恩,我们一家没齿难忘,请先受妾身一拜。”说完深深福身下去。

  韦荣琰侧身避过,虚抬了抬了手,说道:“二太太客气了,今日之事,在下也是凑巧,且不论我们两府的关系,就算是素不相识,施以援手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您万不可放在心里。”

  他抬头朝内室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继续说,“既然婉丫头已经没有什么危险,在下就先去歇息了,等明日我再着人来问候。”说完一揖手转身走了出去。

  容氏看到他带了长随沿着游廊走出了院子,才又回到内室,看到一屋子的丫头也是疲累不堪,深深叹了口气。

  她走到床边又检视了一番婉丫儿,确认没什么大碍,睡得也很平稳,才回身说道:“彤管、绿竹,你们两个有伤在身,又劳累了一夜,就先回去歇息吧,敷点药膏,等养好了身子再过来侍候你们姑娘,今日之错切不可再犯。凌葭等你姑娘好了,你自个儿去领二十板子,以后再私自带着婉丫儿外出,我便一众都给赶出府去,可记得了。”

  三个丫头一齐应是,彤管和绿竹福身之后便僵硬着腿退出了房间。

  容氏吩咐凌葭先好生照看好姑娘,又留下自己房里的大丫头采衣一起看顾着婉丫儿,一切嘱咐妥当了才带着采蘩回了主院,这令人煎熬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第二天辰正,明州知州花棣暐果然回来了,蓬首垢面,一身污泥,险些让容氏误认为是歹人闯入,等反应过来,顾不得脏污一下就扎进花棣暐的怀里,又喜又哭地说:“二爷,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想到这几天自己的担惊受怕,彻夜难眠,想到婉丫儿差点连命都没了,竟是再也抑制不住,双手捶打着花棣暐,嚎哭起来,“花棣暐,你好狠的心,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也不知道给家里送个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害怕,你知不知道婉丫儿——”

  说着抬头突然看到自己的丈夫疲惫不堪,双臂圈着自己,仍然任凭自己撒泼任性,突然顿住了,满心地又心疼起来,擦了擦眼泪,笑着说:“婉丫儿也担心得睡不好,吃不下,这会终于支撑不住睡着了。”她伸手抚摸着花棣暐的脸颊,眼泪终是压不住汩汩而下,哽咽着继续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好在花棣暐已是疲惫至极,容氏的话也没怎么进到脑子里,容氏的异样也就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一味地安抚着容氏,随了她去到浴间洗漱。

  容氏亲自伺候二爷沐浴,没等洗完,就见二爷头枕着浴桶的边沿睡着了,微微起了鼾声。容氏心疼如绞,双手更是轻柔,好不容易洗好之后,轻声慢语地唤醒二爷,给他擦净了身子,穿上舒爽的里衣,服侍他去到内室床上休息。

  等二爷躺下,容氏刚想起身为其拉好帷帐,却一个天旋地转,被二爷卷裹在了身下,容氏登时羞红了脸,又担心他的身体,半推半就地,好一番旖旎,一室的吱吱嘎嘎,和着窗外的雨打芭蕉,醉了一池春水流觞。

  花棣暐睡了一天一夜,精神方才养足,容氏也便将婉丫儿的事情说与二爷知道,加之在水患现场,突然而至的高手,救下了周同知,也帮住自己顺利脱离险境,花棣暐对于韦荣琰充满了感激,也充满了好奇。

  第三日,花棣暐在州衙的二堂,靠近东偏院的桂花馆设宴邀请韦荣琰,此馆虽是斗拱飞檐的设计,但却仅是一个三间的花厅,此馆得名缘于馆前那一院的桂花。每到中秋时节,或黄或橙的桂花一齐飘香,月光皎洁如昼,真让人疑心是到了月上寒宫,忍不住会伸手折一枝桂带回人间。

  此间若非正值水涝之灾,在此馆小酌叙旧,透过古朴典雅的门楣隔扇,漫天银雨洒落,听满院繁叶欢唱,那将会是怎样一番惬意与闲适。

  但此刻二人均无暇此意,看到这漫天的雨水,二人想到的是良田被覆,饿殍满地,心情异常沉重。

  花棣暐举杯道:“来,这第一杯酒,感谢韦统领的对我父女的救命之恩,如此大恩花某定会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必会衔环相报。”

  韦荣琰也举起杯来,诚恳地接道:“不敢,咱们是世交的情分,也算得上是表亲,二表哥叫我景云即可,我们兄弟相称。”

  花棣暐也是豪爽之人,也便从善如流地应道:“那好,为兄恭敬不如从命,景云表弟,请!”说完二人碰杯满饮。

  “至于救命之恩,表哥言重了,景云也是恰巧赶上,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况且表哥原本就无大碍,他们也只是救下了周同知罢了,表哥切莫挂怀,若就此念念不忘,倒让景云心生不安了。”

  说完回敬一杯,二人又一番推杯换盏,渐渐气氛活络轻松起来。

  花棣暐看了一眼窗外,今日雨势虽小了些,但也不知能不能停止,不觉叹了口气,心情沉重,“贤弟,今年这水灾原本可以预防的,为兄自来之后走遍了明州的每一寸土地,看到河堤不固,一再上呈修筑河堤的折子,但朝廷一直毫无音讯,也不知折子可否到达圣上的面前。如今这样,能把百姓都解救转移出去,实乃万幸。”

  韦荣琰正色道:“表哥莫急,景云此来便为此事,折子皇上御批过了,还大赞表哥心系黎民,筑堤银子也是早就拨下来了的。当听到浙东一带水灾,皇上雷霆震怒,派了景云秘密南下调查银子的下落,行踪需要保密,这也是我没有同意表哥安排迎接仪式的原因,还有这段时间可要麻烦表哥的收留了。”

  “说什么麻烦,为兄欢迎还来不及呢,倒是若有不周之处,贤弟千万不要客气。另外,对于此案,若有用得着为兄的地方,尽管吩咐,为兄定会不遗余力,希望早日将这帮国之蛀虫清除干净。来,你我再干一杯,为兄为明州的百姓感谢韦统领。”说完仰首痛饮,韦荣琰也举杯饮尽。

  二人边喝边聊,从案件到百姓的灾后复耕,从地方谈到朝廷,相谈甚欢,一直喝到过晌,花棣暐已不胜酒力,韦荣琰吩咐衙役送其回去后院,这才作罢。